一陣驚雷震醒的。我第一個知覺是嘩嘩的雨聲,接著是雨打在頭上的痠麻。這窩棚是臨時性的,沒有防雨措施,棚裡棚外雨流如注。支撐窩棚的架子也“咔咔”直響,隨時準備著倒下來。我睜開眼睛,卻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天地如鍋底一般黑。
我摸索著下床去,水早已淹過了小腿肚,一雙破破爛爛的解放鞋也不知漂向了何方。我摸出窩棚,一道閃電凌空劈下,就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了我所在的世界:真真的一個水世界。
閃電過後,便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沒有燈,唯一的一盞馬燈被隊長帶走了。風搖動著樹枝,發出啪啪的聲響,雨打著人的臉,睜不開眼來。其實,睜開也沒有用。我就這麼呆呆地站著,任雨水拼命往身上澆。水漸漸漫過了膝蓋,漫到了大腿。身後的窩棚也終於支援不住在風雨中轟然倒下。
我機械地移動步子,摸索著,摸到一棵樹前,爬上去,揀一個樹杈坐好,怔怔地等著天亮。
那時間用秒來計算尚嫌過長。不記得聽誰說過,數數是熬時間的最佳辦法。我便數一二三四……一直數到一千。再從頭數。不知數了多少遍,終於數累了,也終於熬來了曙色。雨停了,風也停了。一切又都回恢復了平靜。與昨日不同的是,小洲不見了,只留下叢叢的樹枝在水面上靜靜的豎著。蘆葦也一捆一捆地漂浮在水面上,洋洋灑灑地漂出了一大片。我脫下溼衣,擰乾,掛在樹枝上,任太陽暖暖地曬著,肚飢了,卻是沒有辦法;瞌睡了,卻又不敢睡著,生怕身子一歪掉下水去。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扯過衣服把自己牢牢地綁在樹杈上,竟也能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喚聲把我喚醒,睜眼一看,隊長來了。隊長的第一句話是:“你還好吧?”這一句話,就把我熬了一夜的淚水一股腦兒地拉了出來。
李白被嚇倒了
據說,唐代大詩人李白一生遊遍天下名山大川,到處都留下了他神奇瑰麗的詩篇,可偏偏在天下名樓黃鶴樓上擱了筆。據《唐才子傳》記載,李白到黃鶴樓上,本是要寫詩的,但抬頭看到了崔顥的《七律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李白自嘆不如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遂擱了筆。
李白這一擱筆不要緊,卻使歷代詩人詠黃鶴樓的詩幾乎出現了空缺,也給我們留下了一個不小的遺憾。李白的擱筆,是他自認為自己的詩比如崔顥的詩,不好意思寫上去。謙虛之狀實在令人欽敬。但愚以為,崔顥的詩雖然寫得不錯,但李白卻大可不必擱筆。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倘若天下詩人都如李白,那黃鶴樓上豈不只剩下一個崔顥?那黃鶴樓豈不太孤寂了麼?倘若天下詩人都如李白,李白走過那麼多的名山大川,寫下了那麼多的神奇瑰麗的詩篇,那後人們不要寫詩了?一朵鮮花再鮮再豔畢竟還不是春天,只有大花小花一齊放,紅花綠葉一齊來,千紅萬紫,才能算得上春天。
俄國著名的作家契訶夫說過這麼一段話:“自從莫泊桑以自己的才能給創作定下了那麼高的要求以後,寫作就不容易了。不過還是應該寫的,特別是我們俄羅斯人,而且在寫作中還應該大膽。有大狗,也有小狗;可是小狗不應該因為有大狗的存在而慌亂不安。所有的狗都應該叫。就按上帝給它的嗓子叫好了。”如果將李白與崔顥比較,誰是大狗誰是小狗尚未可知,但李白實在也不應該因為有崔顥的存在而閉住自己的嘴,而應該“按上帝給它的嗓子叫”。道一道又何妨呢?退一萬步說,即使當時沒有想出更好的詩作來,回到家裡,有朝一日靈感來了,來它個“姊妹篇”也未可知呢。
都是阿鴻惹的禍 1
阿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