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幾乎沒有什麼交情。見面的時候也許會打個招呼,但也只是在避閃不及的時候,會以一個禮貌的笑容。更多情況下她會偏過頭去看牆上的物理學家畫像或者地理科普知識以此來避免那個招呼——怒髮衝冠的愛因斯坦和冷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他好幾斤蘋果的牛頓——她和葉展顏沒有什麼過節,這種迴避和冷淡不僅僅針對她一個人。她自認為和大多數人都一直相安無事。
相安無事,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有些土氣了。高二的夏天班級裡面正流行張愛玲的書,要形容這種感覺,最好說“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她沒有看過張愛玲的書,所以聽到“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這八個字的時候微微地震了一下。不過更讓她奇怪的是為什麼她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會靜下來嘆氣,好像這八個字是什麼遙不可及的鏡花水月一樣。
她的生活,至少表面上,歲月靜好。
她從來都不在意別人是怎麼生活的,活得怎麼樣。但是不能不承認每每看到葉展顏那樣青春而真誠的笑,都會讓她有些羨慕。有時候她也會想,很多年之後會不會後悔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穿上漂亮衣服梳著流行的髮式站在陽光下那樣開心地笑?
不是不羨慕。另一種、更富有色彩的青春。
她經常對著主樓梯前的穿衣鏡照自己的樣子,並不是整理儀表。鏡子裡面的女生微微蒼白,面容清秀眼神淡定。也許是自戀,也許是自憐,也許這兩重感情根本沒有區別。她喜歡抱緊懷裡面的卷子低下頭穿過長長的走廊,每當這時候就會沒來由地為自己感到驕傲。多年來,也只有這種沒來由的驕傲像影子一樣牽絆著自己,好像這樣就不寂寞了,或者她的驕傲就來源於這份矜持的寂寞——她也不知道。
3月24日,上午第二堂課的課間。還沒有走到班級門口她就聽見裡面的歡呼與掌聲。葉展顏正站在講臺前面,被一群人簇擁著,小麥色的面板微微泛紅,漂亮的面孔上面既保有平時的張揚和自信,又帶了一點點羞澀,很特別的味道。
她繞到班級後門,走回到第三排自己的位置上,掃視一下沸騰的的教室,知道沒有機會搶佔講臺髮捲子了。坐下的時候看到同桌許七巧正在偷笑,還不時用眼角瞄她,臉上的表情明擺著寫了一行字:“問我吧,我知道很多內情。”
她把卷子擺好,微微笑了一下。“怎麼了?”
“了”字還沒有收尾,許七巧就急急地說,“三班的盛淮南跟她表白了。”
她愣了不到一秒鐘,繼續僵硬地微笑,擺正桌子上面的筆袋沒有說什麼。許七巧看了她好幾眼,她才發現自己的表現有些讓人惱火,這麼勁爆的新聞居然只給出這種反應,難怪許七巧有些不高興,那個拿八卦事業當作生活重心的女生已經開始撇嘴了。很早她就知道許七巧不願意調到她身邊來坐,很簡單,因為她的漠不關心,而班主任這樣做卻也就是因為這一點。
她識時務地追問,“用簡訊表白的?”
“你聽說了?你怎麼知道的?”
餘光所及的範圍內大家正在傳遞葉展顏的手機,而葉展顏正手忙腳亂地往回搶,焦急而幸福的目光盡收眼底。她聳聳肩,笑得臉部有些僵硬,說,看這形勢就知道。
“是啊,你猜猜盛淮南怎麼說的?”
手機被傳到了她們附近,前排的女生轉頭把手機丟在了她的桌子上,她一愣,葉展顏已經撲過來,許七巧眼疾手快把手機奪走了,而葉展顏則和她從側面撞了個結結實實。
好像閉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回憶起顴骨的腫痛。
大家一邊問沒事吧沒事吧,一邊還在哈哈大笑。她沒顧得上揉臉,趕忙對滿臉通紅的葉展顏說,你還好吧?
葉展顏搖搖頭,站直了大喊你們這群沒良心的趕緊把老孃的手機拿來!許七巧的啞嗓子幾乎同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