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斤站在趙甲第背後,剝著石榴籽粒兒往嘴裡丟,含糊不清道:「老太爺很生氣。」
趙甲第輕輕道:「所以我都沒敢去拜訪老太爺。」
王半斤納悶道:「怎麼就轉性了,趙三金給你灌迷魂湯了?」
趙甲第盯著黑板,默不作聲。
和茶館。
和,總是一個好字眼,和氣,平和,祥和。
但斜靠著一間包廂外牆壁的杭城大紈絝劉欣卻神情凝重,狠狠抽菸。這是劉大公子第一次踏入這家茶館,而且準備這輩子打死都不來這操蛋的地方,地段差,裝修差,茶葉差,服務員妹子不水靈,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裡面坐著喝茶的兩位十有八九是攤牌了,頭痛的是兩個人跟他私人關係都數一數二,裴洛神,他喊姐,幾乎跟親姐一樣,章東風,他哥們,從小玩到大的。他們結婚的時候,婚禮上他做的伴娘,對,不是伴郎,男扮女裝,特歡樂,結果他喝酒比新郎還多,鬧得比誰都兇,本來說好以後有了小孩,得認他做乾爹,可劉欣等了五六年都沒等到,他能等,可還沒七年之癢,咋就鬧到這般田地了?相敬如賓,相敬如冰,今天總不至於要相敬如兵了吧?到時候他幫誰?章東風,根正苗紅的軍隊大院子弟,做派剛硬,在劉欣看來除了不懂情調以外,挑不出毛病,不抽菸喝酒,黃賭毒更是不沾。裴姐,總給人感覺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像是打算一輩子都不長大了,偶爾有些小神經質最可愛,相貌氣質得沒二話,劉欣就沒在杭城找到能媲美的。他們要能在一起過日子,多好,生出來的孩子也肯定粉雕玉琢,劉欣想著以後讓小娃娃騎在自己脖子上逛街就歡樂。皺緊眉頭的劉欣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繼續叼上點菸,順著煙霧,怔怔望著天花板,頹喪道:「鞋有鞋樣,襪有襪樣,世事沒樣。好人就沒個圓滿。」
裡頭,茶香裊裊。
「為什麼?」章東風語氣平淡,可握茶杯的手卻已經青筋爆起,國字臉,稜角分明,英俊而堅毅,就賣相而言,連劉欣都比不上,至於氣質,章東風更是無可挑剔,一身的浩然正氣。沒有長輩家長不喜歡這樣的後輩,這個男人低頭望著茶葉沉浮,「我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什麼都不管了。你和他的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忍。」
「別忍了,我替你不值。」裴洛神微笑道。
「這是我的事情。」章東風咬牙道,死死望著眼前的女人,名義上該是與他相濡以沫到老的妻子。他自認對裴洛神已經足夠寬容,遠低於一般男人的底線,她還要鬧?還要離婚?
「你看看,婚姻哪有一個人的事情,章東風,你總是這樣,不好。」裴洛神搖頭道,她和他,沒有共同語言,看書,他看的都是離不開硝煙的軍事時政類,她看的是沒營養的時尚雜誌,看電影,《建國大業》他能看得熱淚盈眶,而她不過是衝著一張張明星臉去的。吃飯,他一粒飯一點菜不剩,每一筷子都充滿規律,而她喜歡晃悠悠慢騰騰。散步,他的步伐永遠沉而有力,跟閱兵儀式差不多。都說日久生情,是講女人,日久薄情,是男人,那他們兩個就真是顛倒過來了,哦,說實話,他們其實也日得不多,但這個難言之隱,在章東風看來是一切問題癥結所在的事情,對裴洛神來說沒那麼重要。
「我可以改!」章東風沉聲硬氣道。
裴洛神笑了笑,手指旋轉著茶杯。窮相譏,餓相吵,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哪裡會有這樣的窘迫,所有人看他們都是郎才女貌,再完美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真是一針見血。
「你圖他什麼,他有什麼可以讓你圖的?!」章東風陰沉道。
「我不圖什麼,就覺得有趣。」裴洛神直視章東風的眼睛,說出一句聽上去十分不負責任的賭氣話。
「再等半年。」章東風頹然道。
「等你扛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