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大山的身後,卻是那般乾燥。而奔走的將士每每回頭,他還在那,他的人沒倒,他的錘沒停……
黎軍,慢慢退出了白草口,而雨水,也終會滲入泥土,無聲無息。也不知何時,那破風的飛箭靜靜落在了這座“山”的身上……
“小石頭”跛著腳緊緊貼在這座“大山”的身後,長/槍在手中死死攥著,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幫到一點忙,甚至還差一點亂了於琢期的步法!“自己的存在,原來是這麼多餘……”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做,唯一辦得到的事情,就只能是眼睜睜看著箭插在他的身上,然後等軍裝慢慢變紅……
敬仰與羨慕生輝的眼中,慢慢籠上了卑微的薄幕。“這樣的自己,好恨,好恨……”,少年,這麼想著,嘴裡,也不禁發出不甘的聲音……
“石頭,兄弟們還沒走完嗎?”千夫長的話,很平靜,也很小。
“大哥……”少年咬著牙,忍著淚哽咽道:“兄弟們都撤了。”
“幫我告訴大帥,這些日子,我很開心,我不後悔。快走。”
“大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是大哥,我早就沒命了!”
“莫要忘了,你這條命是多少兄弟換來的,快走。”
“大哥……”
“走。”
“大哥。”
“走。”
“大哥!”
“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急,除了這個字,他已經沒法再有多餘的氣力……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亂,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個,會跑的嬰兒……
電,還在閃;雷,還在打;雨,也還在下。他,還站在那,他的錘沒停,他的人,更沒有倒……
正是:
天雷地火流星霸,
山山巍峨不歸家
第三十八回
安魂雨歌,唱盡別離徹
相送夜曲,彈罷生死和
烈風,大雨,電閃,驚雷。空氣很溼潤,卻帶著燒焦的味道,和濃濃的血腥。很多人,數也數不過來的人,在喊,在叫,在哭……傾盆大雨,一遍,又一遍,沖刷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下第一險。
戰火激昂,漸漸熄滅,冰涼的雨水帶著緋紅的鮮血,滲入大地,或成溪流,綿延整個雁門,也吞噬著每個人的血脈。
城樓上,“黎”字的大旗,孤零零得立在上面。下面那個人,也孤零零得站在雨裡。乾裂的唇,蒼白的臉,靜靜得閉著眼睛,沒有人知道,他是否哭過,只知道,他的臉上,有很多雨……泡在水裡的甲冑緊緊貼著身體,彷彿一尊雕像,任風吹雨打……
“他走了。”飛甍之下的人影,悄悄說著。一道光芒照亮了天際,卻沒有照亮他的衣角。
“我知道。”
“他堵住了白草口數十萬追兵,救了很多人。”
“我知道。”
“他至死都不曾倒下,不過最後他就像只刺蝟,一隻可笑的刺蝟。”
“我知道。”
“他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等他回來。”
“他……”
“難道一個父親,不應該等自己的孩子回來嗎?”
黑暗之中,沒有說話,過了很久,血色的臺階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一個個頭很小計程車兵,慢慢跪了下來。“大帥。”
“我記得你,你叫許軍。”
“是。”
“說吧。”
“受於大哥命,帶話給大帥。於大哥說,他很開心,他……不後悔。”許軍忍著情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