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凝重,感覺自己象娶了一個紡織女工的恩格斯一樣偉大。他老爸規勸過很多次,最後威脅他將秀芬調走,辛夷急了,衝他爸喊:“秀芬又不是我媽,又不是你相好,我也不是亂倫,又不是奪愛,你累不累呀?”他老爸惱羞成怒,操起長長的切西瓜刀追出辛夷兩裡地,辛夷回想起來,總說他爸那天象極了龜田小隊長。
辛夷有幼功,踢腿能踹到自己的後脖梗子,過去唱京劇,現在他只唱情歌。他求我幫他從《詩經》裡抄幾首情歌給他。
“現在的歌太淺薄。”
我告訴他《詩經》裡多是四字一句,不好唱。他說音不夠的地方用助詞補,用架子花臉能唱。
他從宿舍逃出來,清清嗓子,唱他最愛唱的一段:“有女懷…呀春…嗯…嗯…嗯,吉士…呀…誘…之…。”樓道里回聲隆隆。
我看了眼十幾平米的宿舍,一屋子半個月沒洗的衣服,六、七個一星期沒刷的飯盆,五、六個胡說八道的同屋。厚朴新取了一張手紙,在桌子上鋪了,他要掏耳朵了,這是他洗澡後最後一個專案。他的耳朵是糖耳朵,耳屎橙黃晶亮,與眾不同。厚朴說總有一天他要知道它是甜是鹹。
這個地方沒法呆,我決定離開。
第四章:哥倫布(一)
春雨。輕細如愁。
大家都認為我是個粗人,腦袋裡有方圓百里最粗糙的思想。但是他們不能體會我精細的內心深處,不承認我是個騷人,他們只能感到我粗糙思想的偉大力量並且對我的能力充滿信心。我把我的文字給他們看,他們說稟賦奇特,幼功深厚,比他們念過的絕大多數文字優秀。但是他們總認為我將來會用更簡單直接的方式行走江湖,聚積不義之財,在聲色犬馬中忘記文字之美,象其他人一樣豬馬般死去,不復被人記起。現在已經不是千年前那個時代,文章寫得好,就可以騷擾皇上,贏得生前身後名;一闋《青玉案》就能當銀票使,付異性按摩的帳單。現在要靠文章吃飯,日子過得會比風塵女子更悽慘;性慾旺盛,不會讓你名垂野史,只會使你打雞的預算嚇人;你寫一篇《我的隱秘生活》衝賬,姐妹們會象那個笑齊白石用畫的白菜換真白菜的農民兄弟一樣,說:“你想那假的換我真格的,你以為我傻呀,你腦子裡有屎呀?”
我在難得無人的宿舍裡聽老柴的“悲愴”。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所有不帶歌詞的民間樂曲都會被我聽成“五更轉”、“十八摸”,就象我能從所有現代畫看出春宮圖,看見所有寶塔、導彈之類挺起來的東西想起生殖器官。老柴的“悲愴”是我初戀情人送的,由定情物變為信物再變為遺物,歷盡滄桑。我只會把它當文章聽,聽其中的轉承起合,覺得是篇不錯的東西。
我在宿舍裡,並沒有想起這些,而是想起和我初戀的種種古怪。北大###,我和她講完故事之後,我馬上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錯誤。一個人一生,能在腦子裡長期存在的美感不會多於兩個,我挑破了其中一個。我剁了玫瑰包了餡餅,我扯了彩虹繫了褲頭。辛荑和厚朴都見過我的初戀,他們從各自的角度闡明瞭同一個原則。辛荑說我初戀是帶著仙氣兒的人物,人間少有,應該儘量迴避,防止懷璧其罪。如果好奇心實在太重,就要使勁相處,柴米油鹽,出恭上床,帶著仙氣兒的人物被睡多了,仙氣就會漸漸消散,人就會歸於平凡。厚朴說,彷彿臉上長了個包,晶亮熟糯,腫脹難忍,最明智的辦法是不理它,水流雲在,灰飛煙滅,包會幹癟枯黃脫落,不再腫脹,不復被記得,不會破相。如果手實在癢癢,一定要擠,就擠乾淨了它,把膿都擠出來,擠到出血。
之後的一個暑假,她的父母早上八點上班,我騎車穿過半個北京城,把車胡亂停在她家樓下,八點十五出現在她面前。然後我們在老柴的“悲愴”聲中持手相看一整天。她的父母下午五點下班,我在四點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