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天一般,陰霾、晦暗。他輕聲道:“先帝陛下,你可知我留著你十七年了,是出於何種原因嗎?”旋即咯咯笑了一下,說道:“若無把握制止你,我會鋌而走險嗎?”
教主又向前進了幾步,先帝隨之退後,手中匕首於她頸上顫抖,劍光如水月,搖墜兮射影兮。“倒是多虧了你,費盡心機把公主從宮中帶出,雖然這麼多年一直未幫我找到地宮,不過無妨,我已找到了能告之於我者,”稍一頓,挑了挑眉道:“你,已經無用了。”驀然仰首大笑著傳出一掌真氣,繞過沉霖,直擊先帝頭部。這一掌手勁之辣,即便是烏夜也未必可接下,先帝自不消說,仰面倒下,血流如注,已辨不清模樣。
她卻是看也不看先帝一眼,指尖輕擦匕首碰過之處,似是有汙髒之物一般。教主言笑道:“嘖嘖,公主倒當真無情,畢竟是自己的生父,竟看也不看一眼。”
面對教主,她也沒好顏色,只冷冷道:“他與你沒有分別,皆是些冷血暴虐者,何來資格說我無情?”
教主也不計較,朗聲笑著帶她離開了屋子。
她剛出了屋,方驚覺這片山林已燒了起來,四處是滾滾濃煙,將整座山染得如夜漆黑。即便如是,四下裡卻無人聲,只聽得大火將房屋燒得嗶嗶剝剝,萬物歸於一片死寂。
看到此情此景,教主卻甚是欣然,說道:“看來得知南使被捉後,這些人安分了許多,做事亦乾淨利索了不少,連我也未料到如此之快便將這些人拿下了。先帝啊,先帝啊,你苦心經營十餘載,還是付之一炬呵。”
連天野火倒影在她瞳中,愈演愈烈,而她只是平靜道:“你就不怕他擁有可與你匹敵之力嗎?”
教主搖頭朗聲道:“當然不怕,一個只有野心而無能力的先帝,會有多少能耐?他需一面防著那狗皇帝,又需精心隱伏不為人知,還需遣人尋找地宮之址,憑他那數十舊部,無論如何發展,皆是有心無力耳。”
她望著眼前漫天之火,吞噬一座座矮屋,一棵棵青木,彷彿看著兩年前的隱村,那時大火也如眼前這般,濃重、沉悶,一波接一波的火舌向天際漫延,黑煙燻得令人窒息。她下意識捉住了衣襟,手微顫,似是觸動了心靈最深處的弦,那根既脆弱而又堅強的心絃。
一個先帝苦心經營了十七年的王朝,就在元武十七年四月的第一個清晨,轟然在她面前倒下,之前的一切恩恩怨怨,彷彿也隨之而燼。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先帝的敗落似乎毋庸置疑,然而不知為何,她卻在此際,對烏夜那句“在這三者中,他是最無辜的一個”感到贊同。自己來此不過三兩天耳,他十七年心血便敗落殆盡,或許真如夏武帝所言,自己是一個“降世妖女”。
她矯首而望,魂歸四天兮長風捲,簷上紅纓招,簷下闌干燒,火野林荒山鬼嘯,晨風漸陰陰,青冥不復青,煙吞長天,焰噬如龍,一字排開扶搖而上,整個山岵儼然成了人間地獄。
她撫著額,手遮住了半邊眼,眼前之景再也看不下去,低語連聲道:“我們走罷,我們走罷。”
教主卻無不惡意地笑道:“公主不高興嗎?那些欲謀害你性命的歹人盡數葬身火海,你當是欣喜若狂呵,不如我們迴雪樺園即置辦酒宴歡慶,如此可好?”
她抬眼怒目一瞪,說道:“你還有無人性?即便這些人是敵非友,但畢竟已故,何必惡言相向?殺這麼多人,難道你不會心神不寧嗎?!”
教主略有不屑,挑眉道:“公主,你可知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今不過是區區百人耳,何足惜?成王敗寇,本便如是殘酷,若不能笑看生死,何以立於這萬人之巔?”
“你……!”她怒目而視,卻不得不承認,他話中確有道理。
教主又道:“所謂仁義慈悲皆是做與人前看的,背後可又是另一套。欲得天下者,必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