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在唸。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遊畋之娛;去奢從儉,減工役之費。務靜方內,而不求闢土;載櫜弓矢,而不忘武備。凡此數者,雖為國之恆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昧,惟願陛下思而不怠,則至道之美與三、五比隆,億載之祚與天地長久。雖使桑穀為妖龍蛇作孽,雉雊於鼎耳,石言於晉地,猶當轉禍為福,變災為祥,況雨水之患,陰陽恆理,豈可謂天譴而系聖心哉?臣聞古人有言:“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輒陳狂瞽,伏待斧鉞。
太宗深納其言。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卷十 慎終第四十(凡七章)
作者:吳兢
貞觀五年,太宗謂侍臣曰:“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假令內安,必有外擾。當今遠夷率服,百穀豐稔,盜賊不作,內外寧靜。此非朕一人之力,實由公等共相匡輔。然安不忘危,理不忘亂,雖知今日無事,亦須思其終始。常得如此,始是可貴也。”魏徵對曰:“自古已來,元首股肱不能備具,或時君稱聖,臣即不賢;或遇賢臣,即無聖主。今陛下明,所以致治,向若直有賢臣,而君不思化,亦無所益。天下今雖太平,臣等猶未以為喜,惟願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耳!”
貞觀六年,太宗謂侍臣曰:“自古人君為善者,多不能堅守其事。漢高祖,泗上一亭長耳,初能拯危誅暴,以成帝業,然更延十數年,縱逸之敗,亦不可保。何以知之?孝惠為嫡嗣之重,溫恭仁孝,而高帝惑於愛姬之子,欲行廢立;蕭何、韓信,功業既高,蕭既妄系,韓亦濫黜,自餘功臣黥布之輩,懼而不安,至於反逆。君臣父子之間悖謬若此,豈非難保之明驗也?朕所以不敢恃天下之安,每思危亡以自戒懼,用保其終。”
貞觀九年,太宗謂公卿曰:“朕端拱無為,四夷鹹服,豈朕一人之所致,實賴諸公之力耳!當思善始令終,永固鴻業,子子孫孫,遞相輔翼。使豐功厚利施於來葉,令數百年後讀我國史,鴻勳茂業粲然可觀,豈惟稱隆周、炎漢及建武、永平故事而已哉?”房玄齡因進曰:“陛下捴挹之志,推功群下,致理昇平,本關聖德,臣下何力之有?惟願陛下有始有卒,則天下永賴。”太宗又曰:“朕觀古先撥亂之主皆年逾四十,惟光武年三十三,但朕年十八便舉兵,年二十四定天下,年二十九升為天子,此則武勝於古也。少從戎旅,不暇讀書,貞觀以來,手不釋卷,知風化之本,見政理之源。行之數年,天下大理而風移俗變,子孝臣忠,此又文過於古也。昔周、秦已降,戎狄內侵,今戎狄稽顙,皆為臣妾,此又懷遠勝古也。此三者,朕何德以堪之?既有此功業,何得不善始慎終耶?”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朕讀書見前王善事,皆力行而不倦,其所任用公輩數人,誠以為賢,然致理比於三、五之代,猶為不逮,何也?”魏徵對曰:“今四夷賓服,天下無事,誠曠古所未有。然自古帝王初即位者,皆欲勵精為政,比跡於堯、舜;及其安樂也,則驕奢放逸,莫能終其善。人臣初見任用者,皆欲匡主濟時,追蹤於稷、契;及其富貴也,則思苟全官爵,莫能盡其忠節。若使君臣常無懈怠,各保其終,則天下無憂不理,自可超邁前古也。”太宗曰:“誠如卿言。”
貞觀十三年,魏徵恐太宗不能克終儉約,近歲頗好奢縱,上疏諫曰:
臣觀自古帝王受圖定鼎,皆欲傳之萬代,貽厥孫謀。故其垂拱巖廊,佈政天下,其語道也必先淳樸而抑浮華,其論人也必貴忠良而鄙邪佞,言制度也則絕奢靡而崇儉約,談物產也則重穀帛而賤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後,多反之而敗俗。其故何哉?豈不以居萬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