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並沒有像旁邊的那些算命館,弄一些八卦太極圖案什麼的。只是在門口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是:天機不可輕洩;下聯:無事莫擾神仙。而正中本該掛橫批的地方,卻沒有橫批,卻是一副橫匾,上面寫著:陳摶一夢八百年。落款是一個全國著名的書法家的名字,據說一幅字十萬以上,還是美金的那種書法家。
這個看起來有些變態的算命館,就是我們戴添一同學家裡開的。
躺在青石上睡覺的,是戴添一同學的姥爺,也就是他爺爺的父親。這個據說在滿清時中過秀才,一百多歲還騙摸賣雞蛋老太太手的老變態,論起學識來,還真是不差,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不敢說能前知八百年,後推八百年,但鬼鬼神神道道的東西,似乎沒有他老人家不知道的。戴添一同學那些古文化知識,都是老人家從小用竹條子抽出來的。
在別的同學背兒歌,戴添一口中唸的是:“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在別的同學聽音樂時,戴添一在唱著:“餘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的歌子。
一左一右站在旁邊的,左邊看上去五十多歲的道人,就是戴添一的爺爺,其實已經七十好幾了。右邊的中年道長,就是戴添一的父親,年前才過完五十一歲的生日。
戴家的算命生意,屬於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那種,尋常人問事,掏不起那個價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都沒啥生意,偶而有個中不溜的生意,也是戴添一的爺爺出手,不過,就是這樣中不溜的生意,也夠旁邊的那些算命館賺一年的錢了。
真正有了老爺子要出手接的生意,那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價錢。
在這條街上生活的老人都知道,整個民國時,老爺子只出手接過一單生意,就盤下了前面一條街上的幾院房子。抗戰時,二十九路軍西出潼關阻擋日軍入陝,義捐時,老爺子捐了幾千大洋出來,都是官封未拆的現洋。據一些門清的老人說,那些大洋也是那次生意上賺的。
後來,西安解放前,老爺子突然將房子全部半賣半送地給了街坊,而且從此收手不再算命,只留下最小的一院房自己住,就是現在戴家住的房子。
所以,最講成份的那幾年,戴家是貧農。
改革開放後,在別人還在觀望辨別風頭時,老爺子突然出手,買下了現在八仙庵門口這個小門面,又開了自己的算命館。所以整個算命一條街,也只有戴家這個算命館,是館主自有產業。
戴家生意雖然不多,不過有生意也罷,沒生意也好,戴家祖孫三代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早上九點開館,然後老爺子往那裡一睡一天,一兒一孫在那裡一坐一站一天。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街上的人漸漸少了起來,當聽收音機的人剛剛聽到六點鐘整點報時的第一聲嗶的時候,睡在青石床上的老頭突然就睜開了眼睛,咕地一聲,嚥下一口唾沫,然後以一種奇特的韻律從床上坐起來,趿上地上的土布鞋,開口道:“回家,添一在學校那邊已經要動身了……”
隨著他的話語,旁邊站的倆個人也都咕地一聲,嚥下唾沫,睜開了眼睛,身體微微地直了起來,好像都高了一點。
然後一家父子祖孫三代人,老爺子揹著手走在最前面,排成一溜往回走。
隨著老爺子走過,那些算命攤子紛紛收攤,這條街的人都知道,老爺子一動身,那是鐵定的六點鐘。許多先生看到老爺子走過來,都微微一躬身,叫一聲:“戴老——”。
老爺子只點頭,不應聲,腳步不停往前走。
正如老爺子所說的,六點的時候,戴添一同學也準時從學校裡動身了。
從交大到雞市拐的家,路並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