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也算不上什麼荒唐。

蘇秀容沒料到自己那張五官精緻的臉，在適當的地點再加上合適的人物，就可能惹出禍事來。

那人是真醉了，老遠就聞到一股沖人的酒氣，這氣味到了近處就更加噁心。她也曾試著閃躲，可那不奏效，那人很快追過來嘴裡還不清不楚地說著：“美人兒你別跑——跑也沒用，來，來陪本少爺跳舞。”可是他步履踉蹌著哪裡還能跳舞。這兒已是角落，已是一個讓蘇秀容避無可避的角落。若非衛小姐及時出現，蘇秀容真的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智慧用來對付正常人足夠，但是對付醉鬼，還完全沒有經驗。幸好衛楚楚及時趕來，而那人暈頭轉向之際也辯不清站在面前的到底是誰，手裡抓著的到底是誰的手臂。而衛小姐的手臂雖被人抓住，卻既不生氣也不驚慌，反倒笑吟吟的瞧著他，她想沒必要跟一個醉鬼一般見識，不妨由著他玩。事實上，衛小姐還忍住噁心陪他跳了一曲，但沒想到的是這人因此而進一步得意起來，挽住衛小姐的同時還想再去拉蘇小姐，這一下衛小姐可不高興了，她手腕輕輕一個翻轉，便掙脫了他的控制，拉起蘇秀容道：“咱們走，別理他。”那人也不高興了，追過來道：“別走啊，來陪少爺我——”衛楚楚回頭朝他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那人又高興起來，乾脆大張開雙臂朝兩個女孩子兜了過去：“好！漂亮……又有脾氣，少爺我都喜歡。來，少爺我抱抱……”

接下來的事讓人目不暇接卻順理成章。少爺他沒抱著美人，卻給美人先在下巴上給了狠狠來上了一腳，令他的牙齒和頜骨受到重創。這場混戰的結局是百樂門桌子椅子翻江倒海地亂了一地，少爺的頭臉腫得發亮不說，喝下去的酒和吃下去的肉也全吐了出來，吐得聞訊趕來的百樂門經理一頭一臉。百樂門經理也是場面上混的體面人，哪裡受過這樣噁心的事，他睜不開眼睛於是瞎指揮，命令打手把這搗亂的傢伙往死裡打，其實他也不知到底是誰在搗亂。打手們一則對經理所指沒理解透徹，二則也是揀著軟的捏，一看形勢是小姐的身手不錯而少爺喝醉了是個便宜，於是幾人一對眼色之後呼地撲上來就將那少爺一頓暴打。

第四章（10）

這場面一直持續到英租界的巡捕趕來。

蘇秀容終於知道這位醉後失態的男人是南京軍政府孫副參謀長的少爺，但現在這位孫少爺已經躺進了醫院。這訊息令身在巡捕房的女生全體大吃一驚，只有衛小姐悠哉樂哉完全好象沒有聽見，她還在吹噓她的豐功偉績，這聽得旁邊的阿三緊皺著眉頭，也聽得全體女生一致心驚肉跳……最後被留置者只有衛小姐一人。當各位女生走出巡捕房看見那片並不蔚藍的天空，只感到扣在腦袋頂上的蓋子被只無形的手開啟而重見天日。這時候人人都宛如長出翅膀般飛著回家，鳥獸散之後十字路口上只餘下蘇秀容一人。

蘇秀容沒有馬上回去，是因為她在作一個決定。一個很簡單，但是一定有效的決定。

蘇秀容以事情目擊者的身份主動回到巡捕房的時候，正遇到衛楚楚與七八名印度阿三橫眉相對，看樣子大家都是好漢誰也不怕誰。衛楚楚除了祖傳功夫還跟二哥學過幾天東洋武技，當然不能示弱。唯一的問題是以一敵八。衛小姐也曾打算智取，試圖說服對方一對一單挑，只可惜她說得唾沫直飛也無人理睬，倒不是因為印度人多麼聰明看穿了衛小姐的把戲，而是這些阿三隻會簡單中文比如說“你好謝謝”之類，衛小姐搬出張飛大戰長板坡的典故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深奧。正在兩方對峙著尋找更佳的比賽方式時，一名金髮碧眼的洋人督辦推開門，連聲用夾生的中文口稱“剛從外地趕回來”。聽得出這完全屬於外交辭令，幸好有效而輕鬆地化解了危機。衛楚楚沒料到，此督辦寶相端嚴看上去公正不苟，行為卻非常紳士，不但沒半點凶神惡煞，反而和顏悅色地為她們衝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