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袖走了進來。
他站在聞人聽雪身邊,仰頭望向那尊石像。
聞人聽雪一聲喟嘆:“頑石之軀蒙塵多年,浩蕩劍意不減半分,想來這是一位震古爍今的絕世劍客,可惜我見識不廣,有幸在此間相遇,卻相逢不相識。”
羽重雪說道:“對面不相識,千里卻同風。”
他看著聞人聽雪微微隆起的腹部,語氣幽幽:“師姐,你此番身懷有孕,五年之內劍道不得寸進,等嬰兒呱呱墜地,你慈母之心氾濫成災,可還能在鍋頭灶腦柴米油鹽間,尋得當年的無暇劍心?”
聞人聽雪說道:“無瑕劍心?”
她眉眼間顯出一絲淡淡的苦澀,那一片澄澈無瑕的劍心,早在知道誤食肉靈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了裂痕。
“在煙都的時候,我不曾接觸過外面的世界,生命裡只有劍,離開了煙都,劍也不曾離身,可生命裡卻多了好多東西,你說我劍心無瑕,卻不知道越是純白的東西,就越容易變髒。”
聞人聽雪很少與人傾吐心事。
她是一個習慣把所有事都悶在心裡的人。
與摯友在書中世界相逢時,也不曾大倒苦水,傾吐這些年所受的苦楚委屈,早已習慣一人默默承受。
此刻看到廟中石像劍意浩瀚,再想起自己的迷茫和有了裂痕的劍心,不僅心中酸澀難言。
細雪劍鋒利一如往昔,自己卻再沒有當年所向披靡,劍指雲海的萬丈豪情了。
被一尊石像牽動了那些隱藏極深的隱秘情緒,對羽重雪說完這番話後,聞人聽雪不禁感覺此刻的自己有點矯情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欲走,手腕卻被羽重雪緊緊握住。
少年郎的金色眼眸定定地看著她,恨聲說道:“你說此生除了劍多了好多東西,你說純白最容易變髒,那多出的東西又是什麼,把你染髒的又是什麼?”
“是暗衛之女的身份?”
“還是是血脈相傳的蠱蟲?”
“還是你知道我是羽朝太子,發現我們尊卑有別,心生落差和不滿,才對我揮劍相見?”
“師姐,當年那一劍,到底是為了什麼?”
手腕上傳來羽重雪的力道,幾乎要捏碎聞人聽雪的骨骼的。
其實這句話,羽重雪想問很久了。
聞人聽雪也知道,他一直都想要個答案。
破敗的小廟裡四下無人,侍從們也在遠處,聞人聽雪這才有些安心,這是煙都師門內部的事,總不好為外人知曉,成為他們街頭巷尾的談資。
她轉過身,與眼前的少年郎對視。
當初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小師弟如今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臉還有少年人的青澀稚氣,卻已經有了成年人的骨骼,從身高上來說,確實是聞人聽雪需要抬頭仰望的。
“暗衛之女的身份、身體裡的蠱蟲、知道了你是羽朝的太子,你說的這些原因都有一點。”
“你不要以為我一直穿著白衣,就以為我真的心如冰雪,我一直穿白衣,只是因為白衣便宜。”
羽重雪愣住。
心裡的話開了個頭,剩下的就好說多了。
“外面的聲音和旁人的眼光,我多少是有一點在意的。”聞人聽雪頓了頓,繼續慢慢說道:“可當年那一劍,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我自己,我對你有愧,卻從不後悔。”
羽重雪按住她的肩膀,手指緩緩用力,“有愧無悔?”
“師姐,再過些時間,我和師尊總會把蠱蟲的解藥給你,讓你徹底擺脫蠱蟲的折磨,我的一顆心,只差剖開給你看了,你卻想著一劍把我的心剖出來!”
他幾乎是句句帶淚,字字泣血,聞人聽雪聽著也是無比心驚。
驚悸之餘,又是苦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