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如狼似虎的傢伙們,大概是在軍營裡呆久了,居然養成了圍觀稀奇物種的惡趣味。在圍觀了她整整三天之後,不知有那位曾經見過皇帝皇后的郎官嘀咕道,長得真像聖人和天后……
再一聯絡太平公主離開長安的時間,事情就全都明朗了。
太平感到很苦悶。
她蔫蔫地躺在竹榻上,揉著自己的小腹,恨不得把那位郎官揪出來揍上一頓。
如果是在前世的軍營裡,太平一早就這麼幹了,但眼下不行。現在整個河源軍都知道,太平是大明宮裡出走的公主,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家的顏面,要是她在軍中出手揍人,會讓父親難做的。
——至於交卸兵權?
——那是不可能的。這事兒,她跟兵部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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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在河源軍裡磨蹭了三個月後,終於回到了長安城。
那一日長安城裡萬人空巷,夫人娘子、郎君公子們紛紛從家裡走出來,聚集到酒樓、食肆、巷尾、甚至是南城的戲園子裡,想要一睹這位公主的真容。
但太平公主進城時,頭戴帷帽、身穿玄甲,將全身上下都遮擋得嚴嚴實實。
於是闔城上下捶胸頓足,大感惋惜。一些國公夫人家裡已經開始琢磨著,要找一個什麼藉口來設宴,替這位公主接風洗塵了。這些年長安城風調雨順,君民皆安,夫人娘子們閒得發謊,很想找些事情來做做。太平公主帶著河西大捷的訊息回到長安,完全是一樁現成的奇談。
但公主又讓她們失望了。
太平自從回宮之後,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最最乖順的小娘子還要乖巧。原因無他,因為她不告而別三年之久,帝后二人早就氣得火冒三丈了。就算太平三年來每旬都回寫信回長安,就算她帶來了河西的一場大捷,也難以抵消他們為人父母的怨氣。
所以太平只能安安分分地呆在宮裡,哄著她的阿耶阿孃,直到他們徹底消氣為止。
太平在宮裡一呆就是整整半年,眼看著秋風乍起天氣漸涼,又眼看著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再看著三月桃花開滿枝頭,都不曾離開過大明宮半步。這些日子長安城裡捷報一道接著一道,有西域的,也有隴右的,還有契丹和靺鞨每年必上的新年降表,簡直是一派的風調雨順,生機勃勃。
直到那一年的三月末,吐蕃國上降表稱臣,裴行儉、蕭晊班師回朝,長安同慶。
也是在那一天,太平再次見到了那位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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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天光正好。
皇后在芙蓉園設宴,宴請前來長安朝覲的諸位王侯、王妃,太平公主作陪。
那位神秘的少年郎跟著蕭晊回到長安,又跟著一位王妃,進到了芙蓉園裡。太平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也同樣看到了太平。等四周圍無人時,少年郎才走近了太平,笑道:“你果然是公主。”
他眼裡帶著一絲微微的讚賞,全無畏懼,也無敬意。
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公主,反倒是像在看一個出色的晚輩。
等等,晚輩?!
太平被自己剛剛興起的念頭嚇了一跳,略定了定神,又側頭望著那位少年郎,輕聲問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宗室子?”
少年郎亦側頭望她,眼裡有些微微的驚疑。
太平捏著一瓣桃花,輕聲道:“你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對你卻一無所知。看在昔日並肩禦敵的份上,你我也該通一通姓名罷?”
少年眼中的驚疑之色漸去,用下巴點了點遠處的王妃,道:“那是我的祖母。”
太平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見了桃花樹下的一位王妃。王妃的年紀有些大了,身影也有些蹣跚。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