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有人。
這一漠清溪,猶似玉帶一般,迥然而下,曲折地勾出了許多神清骨秀的遠山近景,像一場詩經裡的纏綿。
人,到了一個地步,就會看開、看淡、看破、看化。
人生到了一個境界,就會高情忘情。
再俗氣的人,如果到了靈山秀水的天然絕景,亦會生起出世的情懷。
海棠溪,比海棠更美。
何況西風冷、夕陽斜,白鷺守於,昏鴉數點,這如夢的乳河一般的海棠溪,溪彎如刀,真比夢還不真實,比失戀還幽怨……
在水之涯的是沈虎禪、徐無害、蔡可飢。
只要再過一條河,他們就到了安全地。
日偏西,他們面對這樣美麗的河彎,難免都有些感慨:江湖秋水多,是不是已到了該撒手的時候了?
他們卻沒有馬上渡河。
因為河上的石。
石上的人。
那個人肥大得就像一座彌陀佛,一對火燒眉。背後一把刀。
大刀。
刀大石小。
他所坐的石塊很小。
他整個人坐在那塊小石子上,就像一個大象一屁股坐在一堆糞上一般。
那美麗的風景給他這般一坐,全給破壞無遺。
沈虎禪猛然止步。
手攔住徐無害與蔡可飢。
然後踏前一步,護在他們身前。
他的手已搭住刀柄。
徐無害隱約聽到一種不易辨別的聲音。
直到後來,他回想的時候,才能斷定是沈虎禪在說話前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蔡可飢卻沒有聽見。
他的內力還遠不如徐無害。
接著他們都聽到沈虎禪問:“大名鼎鼎?”
那“彌陀佛”沒有應,他只找出了刀。
徐徐地抽出了刀。
就算在這將暮的殘暈映彩裡,這刀一旦拔了出來,連溪水也為之失色。
人人都只看見他手上的刀。
眼中已無淚水。
這條河的生命,似都被他手上的刀吸去。
那人在反覆的看他的刀,然後火燒也似的眉毛一聳,向沈虎禪笑眯眯的道:“你在叫我?”
沈虎禪點頭。
那人笑得像拾到元寶一般開心:“你錯了。”
他手一掣,橫刀撫鋒,道:“這把刀的大名就叫*鼎鼎*,我不是,我是孟頂頂。”
他又笑道:“所以你剛才是叫我的刀,不是叫我,我不需要應你。”
他和氣生財的補充道:“正如我不能叫你為阿難刀,而應該喚你作沈虎禪。”
然後徵詢似的問:“你說對不對?”
沈虎禪不慍不怒、不浮不燥的道:“你說的是。”
徐無害發現孟頂頂一直在笑。但也可能根本沒有笑過。
因為他生了一張完滿的笑臉。
不止臉是笑的,還有一雙笑眼,一對笑耳,一隻笑鼻,就連法令,也成笑紋。
除了眉毛。
眉毛是憤怒的。
直如火燒。
所以他就算不是在笑,只要他一說話、一移動、牽動臉肌,別人看去,都會以為他在笑。
——這種人,通常都會讓你以為他在對你友善的時候狠狠的一口吞掉你,保管連骨頭都不剩!
徐無害只覺一陣心寒。
然後他發現那是可能是溪寒。
最後他知道,真正的寒意是來自刀。
孟頂頂手中的刀。
刀名“鼎鼎”。
孟頂頂“飛”起一隻眉毛:“過河?”
沈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