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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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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芍藥機靈,準備好了座椅,奉上潔淨杯盞,越陌挨著王謝坐下,將司寇粗略介紹給了王謝。

司寇就在方才,暗中窺探過這位王大夫,此時只很規矩地給王謝行禮。

王謝一聽這位名叫司寇,眼神卻不一樣了,比旁人硬是多打量了好幾眼。

他感慨的原因,實在不能與外人道。

記得上輩子跟他接觸過的,繁露山莊的一個人,就叫司寇。

而那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

王謝之所以印象深刻,因為當初第一次,有人帶著二十多口子半夜三更私闖民宅,綁著他去診治病患。

光是從馬車上下來,去往病患的屋子,就蒙著眼走了一炷香不止。

病患躺在單人床上,即使蓋著被子,也不過佔了床的三分之一,真個是形銷骨立。花白稀疏的頭髮貼在頭蓋骨上,眼窩深陷,麵皮烏黑,看去就是一個骷髏。

被子下面的軀體也幾乎是一具骷髏骨架,肉眼分不出胸口是否起伏,要不是心窩還有一絲絲熱氣,大約會疑心是誰從亂葬崗墳裡刨出來的。

王謝看了這病患的情況,直截了當搖頭。

然後那女人乾脆跪下來,請王謝無論如何要救這個人,自己知道這樣請郎中很冒犯,只要王謝救人,她自己的命就是王謝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如果王謝懷疑誠意,她也可以先付利息,自己身上所有部件,王謝要哪個她砍哪個。

當時王謝被這女子的破釜沉舟著實震撼了一把。

可惜床上的人毒已深深侵入五臟六腑,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外力吊著一口氣而已。王謝直言相告,便是拼盡全力,最多可以醒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也就生機斷絕了。

“他已經有十年沒跟我說過話了。”那女人並沒有思考很長時間,問,“多久能醒過來?”

“三天。”

“好,那就三天。”

王謝擠壓出那人骨子裡最後一點活力,終於令那人在第三天清晨張開了眼睛。

女人和那人單獨在屋子裡,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在一個時辰之後走出,眼角稍微有些紅色。

之後,那女人帶著王謝來到對方墓前。

墓穴並沒有封土。放了一具整棺,還有一具空棺。

她說:“你是個很厲害的大夫。”

她又說:“他在二十年前成為藥人,神智就再也沒清醒過,能在半個時辰裡面,目光清明地看著我,聽我說話,我已經滿足了。大夫你要我的命,可以現在給你。”

說完了,她自己跳進墓穴那具空棺裡面,看樣子是準備自戕。

王謝要個女人的命做什麼,他又沒有救一人殺一人的嗜好。

而且這樣執著而剛絕的女子,用大夫的話來說,其實精神偏執是……有些不正常的。

你跟一個不正常的人講理,不是白講麼。

還是開導為上啊。

王大夫說著重複過好多好多遍的話,這話他也曾用來安慰自己:

“他死了,現在只有你念著他。”某個人死了,確實只有自己念著他。

“你若死了,這世上便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他了。”是的,世上知道他,記得他來歷與原委的人,也只有自己。

“那時候他才真正消失在這紅塵人間。”自己不想讓他消失。

“不如為他做點事情。”所以自己才會以他為名設立醫館,會有很多人念著他的名字。

女子本來已經合攏的眼睛睜開。

她仍然沒有考慮很長時間,便道:“你說得對。”

然後乾脆利落地從墓穴中跳出來:“走吧,先讓你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