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她幾次從夢中驚醒,然後剋制不住的悄然起身,輕輕去握父親的手,那枯瘦的手指當中透出的微暖,讓她禁不住潸然淚下,又不敢發出聲音擾了父親休息,便只好自己強忍著。
槍響的時候她其實剛剛才回到自己床上沒多久,幾乎是立刻的,門外響起了齊劍釗急迫的敲門聲,“少夫人。”
一同守在房內的護士嚇得聲音都抖了,“夫人,出什麼事了?”
她一面從床上起身,一面道:“你別怕,相信我,既然我爸爸在這裡,要出事哪裡也不會比這間屋子更安全,我出去看看,你照顧好我爸爸。”
她說著又去看父親,或許是因為藥物的原因,父親仍在沉沉睡著,或許這樣也好,她心想。
為著照顧父親的緣故,她本就是和衣而臥,因此不一會兒便打理好了自己,幾步開門出去,又將門帶上,走出幾步方向齊劍釗問道:“出什麼事了?”
齊劍釗道:“像是交戰的聲音,劍釗已經派人去打探了,少夫人不必害怕,但請做好隨時隨屬下突圍的準備。”
她點點頭,這時看到,除了在公館外面設的崗以外,其餘警衛,幾乎全都到了她的周圍,樓下客廳裡有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慌亂聲音,還有孩子的哭聲,間或夾雜著紀公館管家的聲音,然而說的是什麼,卻聽不真切。
又有一陣腳步聲從樓梯那兒傳來,大嫂抱著年幼的侄子幾步跑到了她身邊,“小笙,你可要讓你的警衛保護好我們母子,你大哥如今生死未卜,小朗可是盛家嫡親的骨血呀!”
小朗或許是嚇到了,或許是被他媽媽抱得太緊,正不住放聲大哭,亦笙一面安撫他們母子,一面帶著他們就往樓下走,以免他們吵到父親。
客廳裡哥哥嫂嫂們見到她下來如夢初醒,也是一忽兒全都圍了上來,雖然紀公館內也有不少保鏢,然而這個時候,卻畢竟是亦笙身邊的軍人們更能給他們安全感。
亦箏已經嚇得六魂無主只會掉眼淚了,還是紀公館的管家走到亦笙身邊,對著她也是對屋內眾人開口說道:“薄夫人,少爺剛才來過電話,讓大家不必驚慌,紀公館內絕對沒有危險的,所以大家也千萬不要外出,少爺正往公館趕呢,很快就到了。
亦笙點點頭,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又聯想到不久之前東北三省的淪陷,心底不免也是不安和害怕的。
然而此刻一屋子老老少少,卻彷彿都把她當成了主心骨,她也只得強作堅強,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方勉強鎮定下來,開口寬慰眾人道:“大家不要害怕,即便是真的交戰了,咱們這裡是租界區,也不會出什麼事的,況且聽槍炮的聲音離得也很遠,大家先不要自己亂了方寸。劍釗已經派人去打探了,我們先靜觀事態變化再做應對……”
她的話尚未說完,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抬眼看去,卻在那一刻哽住了聲音,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的丈夫自夜色中向她走來,高大的身影如山一樣堅毅沉穩。
她身上那些名為堅強的重重的殼,開始一塊一塊的脫落,她看著他,那些因父親而起的焦慮害怕,因時局而生的不安惶惑全都交織在了一起,心緒複雜百轉,卻又奇異的有一股心安自心田緩緩漫出。
她感覺到了自己臉上有些濡溼,怔了一會方意識過來,急急的低頭就要抬手去擦。
然而更快的,他略微粗糲的指,卻已經緩緩試去她面上的淚,他將她摟到懷裡,聲音微緊,卻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怕,有我在。”
他的大衣上面還帶著冬夜的寒意,可是無端的,她卻覺得心底安定平暖了下來,她緩緩的點頭,縱然依戀,卻畢竟此刻身邊圍了太多的人,於是便輕輕從他懷抱當中直起了身子。
她抬起眼睛正要看他,然而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