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閉了閉眼,“大哥,不管你領不領情,他這次保你出來,未嘗不是在冒著授人以柄的風險,你不謝他,謝天也行,可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去找他興師問罪。他現在在戰區,在和日本人血戰,在守上海,如果你不怕流彈和飛機轟炸,那你就去吧。”
她說完,便也不再理會他,推開門回到父親的房間,卻沒有想到,父親竟然睜著眼睛,帶了些許憐惜看著她。他費力的朝她伸出了手。
“爸,你醒了,覺得怎麼樣?”她幾步上前握住父親的手,聲音微微的哽著,又去對那看護說,“周小姐,麻煩你去叫醫生過來……”
盛遠航卻拉住了她,費力的搖頭,“小笙,不用,爸爸知道自己的身 體……”
他這時精神不錯,甚至都能慢慢說出話來,看到女兒流淚,便努力牽了牽唇角來寬慰她,“傻孩子,死亡其實並不可怕,不然為什麼你媽媽過去之後,就一直不肯再回來?”
“爸!”
亦笙心底一痛,抬起頭來,卻看見父親疼惜卻又坦然的眼神。
“聿錚很好,有他在,上海和你,我都放心,你既然嫁出去,凡事都聽你丈夫的,戚家的一切,不用再理。”
“爸,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你要好起來……”亦笙再也忍不住,心裡又是慌又是怕,一張臉上全是眼淚。
盛遠航見女兒這樣,本已超脫了的心思不由得又再沾染上俗世牽絆,終究是不忍女兒這樣的傷心,吃力的抬起手來去撫了撫她的長髮,嘆息一起,重又閉上了眼。
兩位醫生隨著看護進來,都是看到了這一幕的,彼此對視一眼,又上前去替盛遠航檢查了一番。
“少夫人”張醫生猶豫片刻,還是對著亦笙開了口,“盛老先生方才,恐怕是迴光返照的跡象,還是儘快讓家人都趕過來,以免留下遺憾。”
亦笙其實在父親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心裡就有這樣不好的預感,卻是刻意讓自己去忽視,彷彿只要不想,父親就會好好的一樣。
可是此刻,張醫生的話卻硬生生撕開了她的自欺欺人的痂,她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沉悶的疼,周圍空氣稀薄,就要連呼吸都不能夠。
過了好久,她才緩過神來,慢慢的點了下頭。
那張醫生雖不是紀公館的人,然而見亦笙已經這樣了,便開口道:“那我這就出去請盛太太安排,至於少帥那邊,我親自跑一趟。”
亦笙停了許久,才再緩緩開口,“謝謝你,張醫生。只是仲霆那裡,不要告訴他。”
張醫生欲言又止,“可是……”
亦笙明白他顧慮的是什麼,握著父親的手,輕輕開口,“他現在不能分心,我在也和他在是一樣的,爸爸方才還同我說,在仲霆在,上海他不擔心,他會贊同我的做法的。”
張醫生看著她煞白的臉色,和眼底強撐出來的堅強神色,在心內沉沉一嘆,走出門去,替她關上了房門。
盛家子女們不一會便都趕了過來,而盛遠航卻是一直睡著,直到深夜。
沒有一個人回房休息,幼小的孩子們都被抱在母親或者丫頭們的懷中,遠處有隆隆的槍炮聲響起,紀公館內燈火如晝。
盛遠航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再度醒過來的,他看著床邊圍著的妻妾兒孫,眼中卻混沌而模糊。
“小朗,來,親親爺爺”盛太太抱著長孫,含淚在丈夫床邊開口道。
盛遠航聞言,彷彿漸漸有了一絲清明,他略微吃力的開口道,“遺囑在董律師那裡,他會安排,我死以後,喪葬從簡,把錢省給軍隊,守住上海。”
“老爺……”盛太太溘然淚下,縱然吵也好,鬧也好,不甘也好,嫉恨也好,總歸是守在一個家裡過了一輩子的人,在這時局動盪的如今,他卻要撒手先去,她再難忍住,將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