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萬貫家財,也大多不是正經收入。所以是勳就問啦,你說“取其長而遏其短”,那麼他們的短處真的得到遏制了嗎?
相比起來,荀諶在袁家謀士當中算是有點兒節操的,所以不肯昧著良心說假話,矢口否認說沒這事兒啊,許攸、審配他們都很清白哪。當下他皺了一下眉頭,只好轉移話題:“王霸之業,因人謀而更因時勢。如今我主雄踞冀、青,北上幽薊,公孫束手,進討黑山,張燕奔躥,三五年內,定能底定四州。那時橫大河之北,擁百萬之眾,天下可定,豈蜷屈於兗州的曹將軍可比?”
是勳反駁道:“兵無常勝,勢無常形。昔項羽鉅鹿破秦,臣妾諸侯,自封霸王,專擅自恣,其勢豈不強於今日之袁將軍乎?然而我高祖皇帝暗渡陳倉,自漢中出,席捲三秦,垓下破楚,奄有天下。一時之勢,豈可以久恃者乎?”
荀諶回答道:“項羽之敗有三。其一,彭城四戰之地,又無險塞,根基不穩;而我主雄踞冀州,東有滄海,南有大河,西塞太行,北勒燕然,如磐石之固。其二,項羽濫易諸侯,使倖進得升,功臣僻居,自然人心不附;而我主仁慈惠下,四方名士望風景從,倘徐州附冀,陶氏亦可保安。其三,項羽不能如約使高祖王關中,失信於天下,復不能逞其志於鴻門,縱龍入淵,乃至喪敗;我主便無此貪吝之行、婦人之仁……”
啊呀,是勳心說這傢伙的口才果然很厲害啊。他的巴的巴假裝分析西楚霸王項羽失敗的原因,順便拿袁紹來作對比,還則罷了,這最後的一條,話說到一半兒突然剎車,究竟是何用意?他先說項羽既沒有按照約定讓劉邦在關中稱王,說袁紹才不會這樣小家子氣呢,接著又說項羽也沒能在鴻門宴上宰掉劉邦,說袁紹才沒有這種婦人之仁呢……他這是在威脅自己嗎?還是在威脅自己背後的曹操?
話說跟這路貨色對噴,那很可能就自取其辱啊,況且就算你勉強噴贏了又能如何?荀諶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別扯了呀!當初在遂鄉,曹操給你磕了個頭,那是因為他此前裝模作樣打算宰你來著,磕頭算道歉,不是說你那一大套說辭真讓他驚為天人。再說了荀諶是有主的,他就算不顧及自己的面子,也得顧及主公袁紹的面子,哪怕被你駁得啞口無言,也得梗著脖子繼續逞強——你跟他白扯那麼多有啥意思?
所以是勳想到這些,他就不再跟荀諶較真兒了,轉換話題說點兒別的。荀諶心裡也明鏡似的,剛才自己那一套連唬帶嚇,並沒能真正說動是勳,對方只是不想再糾纏下去而已,所以隨著是勳的話題轉換,他也就跟著“哈哈哈今天天氣不錯”。
他們不好再說袁紹,說曹操,甚至也不方便提徐州,那就論論別人,比方說——呂布、公孫瓚。呂奉先、公孫伯珪,這時候可以算是袁、曹兩家共同的敵人,所以貶起來就毫無心理負擔。而且就連稍微誇誇他們也沒事兒,終究袁紹對公孫、曹操對呂布,這時候佔的贏面都大,抬高敵人其實也正好抬高了自己。要是說公孫瓚蟲豸爾、呂布雞犬爾……他喵的你們打蟲豸、打雞犬都那麼辛苦,又有啥值得誇耀的了?
就這麼著話題越扯越遠,兩人是越談越投機。荀諶荀友若,他也勉強可算當世一流的謀士,眼界就很開闊,智謀就很深沉;而是勳呢,他有著比荀諶多好幾倍的歷史積澱,再加上慣於套話和說書,就經常聽得荀諶也是一愣一愣的。
兩人評評人物,論論形勢,說說歷史,談談經書——話說荀諶是謀士,不是正牌學問家,雖說博覽群書,粗通“五經”,但鑽研得不夠深,就正好跟是勳打個平手。是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