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籌思良久,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若旁人,必斬軍前,以絕後患。沮授河北英才,宏輔又為之緩頰,操豈愛殺人者乎?”是勳心說你就別撇清了。你就是一個喜歡殺人的傢伙。我還不清楚嗎?就聽曹操又問:“然則。宏輔肯為之做保否?”
是勳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過相關風險了,自己就此保下沮授,那萬一將來沮授再鬧出什麼事兒來,自己也必然要負連帶責任。只是反覆考慮,沮授固然有謀,卻並非能夠獨立打出一片天下來的人物——說白了,他天生是當謀士的命,做不了主子——只要把他跟袁紹隔開。他還能捅多大簍子?自己此前不敢薦劉備,這回卻沒道理不敢薦沮授啊。
好吧,就算沮授真的連老婆孩子全不要了,明知沒有勝算,還跑地方上去造反,自己要受其牽累。可是以如今的局勢,再加上自己的能力,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頂多也就是降降官、罰罰俸吧,曹操還真能因為一個成不了事兒的沮子輔。把我給直接罷了官,甚至殺了頭不成嗎?荀彧薦嚴象、韋康。後皆兵敗失地,也沒見曹操拿荀彧怎麼樣嘛——荀彧之死,那是別的原因所致。
《後出師表》裡說:“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人心隔肚皮,不能為怕受牽累,就不跟人來往啊,就不舉薦人才啊。說明白一點兒,不能因為可能的風險,就放棄拉幫結夥,構建自家的勢力啊。
所以啊,這個險我冒了吧,這個保人我做了吧!沮授瞧上去就是一老實巴交的正人君子,跟魯肅有得一拼,異日若其背反,那是我自己眼瞎,也怪不得旁人。
所以是勳就在曹操面前拍胸脯啊,說我願意給沮授做保。曹操說好吧,那便允卿所請——可是,將來把沮授放到哪兒去才好呢?
是勳微微而笑:“此吾亦熟思之也——何不任其關中?”
此前藍田劉雄鳴破藍田、杜陵而圍長安,又有屯田客呂並聚眾陳倉,其餘賊寇,不下二三十股,導致關中大亂。曹操正要揮師北上,與袁紹決戰,暫時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只好分關中為雍州,以嚴象為刺史,並遣曹豹督軍往鎮。不過曹豹手底下兵不多,若再無援,基本上也就能夠保證長安等幾座大城不失而已,還真平不了關中之亂。曹操的對策,就是拖著,派兵堵塞桃林塞,關中你們愛鬧就鬧去,不影響我征討河北就成,等我先滅了袁紹,騰出手來,再去收拾你們。
所以是勳就說啦,不如派沮授去關中。一方面,以他的能力足可安定一縣,甚至可全一郡;另方面,桃林既塞,而且桃林以東就是河南,有鍾繇坐鎮,這千里迢迢的,他就沒可能再逃回河北來歸投袁紹。
曹操聞言,又再皺眉,說關中之亂,此必袁氏遣人煽動也,當初你們幾個謀士商議,說此必沮授之計。如今要是把沮授給放到關中去,他會不會跟劉雄鳴、呂並等人合流,把亂子鬧得更大啊?是勳搖頭笑道:“沮授向在河北,關中之事,不過遙為之使而已,必非親身往說劉、呂也,則其與劉、呂何恩,安能相合?主公多慮矣。”
沮授是隻給袁紹出個了主意,同時煽動青州、關中作亂,想牽扯咱們的腳步而已,他就不可能親自跑去跟那些亂黨聯絡,所以那些亂黨是奉袁紹之命,不是奉他沮授之命。袁紹隨便派個人去,都不可能真正收服了劉鳴雄、呂並那些亂黨,更何況朝廷正式任命為縣令的沮授呢?
是勳想說的是:解鈴還需繫鈴人。但可惜這句話這時代還沒有,他只好跟曹操說:“只須攻克鄴城,袁紹必北躥也,乃不為患。則關中之亂,指日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