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兒心裡打鼓,於是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向曹操請辭:“勳理庶物,不如公達(荀攸)、公表(王必)遠矣……”前一個例子是真心實意舉的,是勳真心佩服荀攸,後一個例子是隨口舉的,王必那真是除了一顆忠心以外,啥本事都沒有……
相處時間長了,曹操也基本上摸清了是勳的脾氣,他但凡推辭什麼差事,那一定是要講條件了,但凡推辭什麼職務,那一定已經有了心儀的選擇——“然則宏輔欲如何助我耶?”
是勳微微而笑:“請復司直。”
理論上說,漢代的監察體系在上層是非常完善的,深入地方就有點兒困難——不過也正常,就算地方行政,也往往採取小政府形態,官少吏少,諸事皆仰地方豪族相助,更何況監察系統呢?即以前漢武帝時代論,中央有丞相司直、御史中丞主管監察,還有司隸校尉察都畿及朝中百官,地方上則設定了十二部刺史。如今司隸校尉已成地方行政長官(比方說鍾繇這個司隸校尉,其實就應當改成司州刺史,才算實至名歸),御史臺權力下降,御史大夫既非副相,御史中丞的監察權也大肆萎縮,故此是勳建議恢復丞相司直制度,直接由相府掌握對官吏的監察大權。
曹操說這主意不錯,可是司直是個容易得罪人的職務,這恐怕未必合宏輔你的心意吧……
是勳心說曹操看我看得還挺準,我當然不是想趁此機會整頓吏治啥的,而是別有用心——“勳一人自然無從得辦,司直當設多人,或控中央,或巡各道也。勳無他能,願為主公出巡。且……”
這就要說到關鍵內容了,他瞧瞧左右沒有閒雜人等,只有曹昂和曹政旁聽,於是略略往前一湊,壓低聲音說:“前中原板蕩,士人多徙,刺史、郡守,已不敷薦舉之能,願以司直之名為主公出巡,以品評、招攬天下才士為用。”
是勳真實的用意,是把握薦舉權而非監察權,想到各地去走走瞧瞧(當然主要指青、登、海、徐四州),拉攏當地士人,向朝廷推薦人才。你荀文若仗著家族底蘊雄厚和年輕時交遊廣闊,光呆在都中就能大肆舉人,我這點比不上你,不過勤能補拙,我可以現去尋找,去發掘啊。
曹操低頭沉吟少頃,點頭道:“此計甚好,且待來日再議。”算是基本上同意了是勳的建議,但是——也得等我先當上了丞相再說吧。
三月初三為上巳日,例登山、踏青。是勳正好還請假在家,老婆也沒回來呢,就打算帶著管氏、甘氏和兒子是復,到郊外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玩個一整天。可是沒想到行李都捆紮好了,突然曹操遣人來請,說明朝上巳日要在郊外別業宴飲府內文學之士。
是勳心說哎呦,這半年多以來忙著軍務、政務,先在冀州打仗,又前赴朔州鎮胡,吾不作詩久矣——就前些天抄給是魏的那守《白馬篇》,改的最後幾句,自己瞧著都汗顏——如今曹操擺明了宴請“文學之士”,到時候不是作詩就是作賦啊,自己一個不慎就可能露怯!
也不敢裝病推辭——終究昨天才剛見過曹操,今兒還出門去拜會過王仲宣,探望過蔡文姬,自己裝病是有前科的,再裝容易露餡兒——只好一晚上窩在家裡,苦思冥想地默寫前世所讀過的詩詞,現修了十來首,好第二天跑去應付事兒。
曹操的生活一向很簡樸,不追求豪屋廣廈、佳餚美味、綾羅綢緞,只要有女人,他曹老大就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許都郊外接辦了多處別業,主要目的便是如同此次一般,要宴請、會聚各種型別的同僚、下屬,聯絡感情,並且炫耀文治。
這回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