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個多時辰,就好了,心道,畢竟不是病,要真是病倒了那才令人焦心呢。別看百齡在外面威嚴十足,可在妻子面前卻顯得十分乖順,先前的靜坐多少淨化一點胸中的煩惱,感到氣也順暢了。他拉起夫人的手說道:“你負責侍候兒子吧,以後老朽就不要你管了。”夫人一下子掙脫了被攥著的手,說道:“老朽,老朽,真不知老爺老在何處?這麼老了怎麼還會有個兒子,依我看,你是心老,身不老。”百齡勉強一笑,說道:“夫人哪,老不老你知道。”忽然,嗓子一陣抽搐,連忙打住了下面的話,以手掩口,輕咳了幾聲,說:“你看,話也不能多說,怎麼不是老呢?好了,夫人,我此去總督府,著實有緊要的事要辦。先前沒對夫人你說,是怕你聽了不安,適才想好對策,心境就寬慰了許多。夫人在家靜候吧。”
“老爺,你放心去吧,只要你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我一千個放心就是。”說著,百齡夫人附在百齡的肩頭,悄聲說:“上個月,朱爾賡額送來了幾株西洋參,我先給你煎熬著,回來就給你喝。人常說,冬病夏補,我想也應該補補才是。”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百齡吃驚地問。“喲,什麼事非要你知道,你別忘了這個府上的內當家還是我。”百夫人杏眼一睜,“那是,朱爾賡額特地前來拜訪您,可你上朝去了。我也推辭不過,就權且收下了。這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啊。寶石、黃金,我不收,這點禮品還算得上收賄嗎。哼……大清朝就你一個清官了。”百齡不再言語。想好言再逗上幾句,又沒說什麼,心裡隱隱感到這不是一件好事,末了,就在他離開官邸前,對送到門口的百夫人說:“吃自己的俸祿不是很好嗎?”徑自坐上了涼轎,恢復了一臉陰鬱的表情。
一陣涼風吹過來,轎上的絲綢波浪一樣起伏不停。
事情過去幾年了,哀傷已經漸漸地淡化。雖然時不時地那悲慘的一幕會在腦際中浮現,她也常常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它們了。她的憂鬱的心境被嘉慶帝喚醒了,她學會了和嘉慶帝呼應著暗中投來的青睞目光。事實上,到了後來,每每嘉慶帝要與她在宮中做那種事時,她先是默許,繼而應承地配合起來,都說被帝王的恩寵如同沐浴著春風化雨一般的滋潤,可在她看來,豈止是春雨,她甚至想這簡直是陽光,是她年輕而健康的體魄所必需一種營養。似乎離開了這一點,她的生活或許至今仍在陰影的籠罩下。這就是梅香的真實想法。
要不是這偶爾中的發現,梅香就已經流露出不打算回去的念頭。她像往常一樣偎在他的懷裡,任憑他的手在她的衣襟裡如同掃地一樣。她滋生出的熾熱情感震撼了自己,正是從這雙手在她滑膩的面板所彈出的美妙而酣暢的琴絃,她解悟到一個女人的生命燦爛的本質,並去認真地諦聽來自另一個生命中發出的赤裸的邀請聲。它們悅耳如同雨珠敲在金質的風鈴上,在如此寂靜的午後漸漸地高亢。
她怎麼能想到呢?
除非事情到了萬分緊急的時刻,如若不然的話,武子穆無論如何也不會闖到宮眷的住處的。
武子穆知道,此時若大呼小叫,驚動聖駕,無論如何是不行,當他拽著董誥往樓上去時,店外的砸門聲已經越來越緊了。那剛才被打得鼻青眼腫的高扒道此時又神氣活現地在門外高聲叫嚷。礙於有聖上的吩咐在先,武子穆只是要幾名侍衛守住大門,進來一個砍死一個,進來兩個砍死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