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頭來,再度接觸到雨杭關心而深邃的眸子。就這樣四目一接,雨杭已迅速的掉轉頭去,忙著收拾那零亂的場面。
“老楊,老尤,快把少爺給追回來,大昌,大盛,你們去追那匹馬!耀升,耀威……你們把隊伍再組織起來!阿光,阿華,收拾地上的東西……”
迅速的交代完了,他走向卓老爹等一行人。
“卓老爹,人死不能復生,今天鬧成這樣,你們或多或少,也出了一些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到此為止吧!明天一早,我會去你們家,千言萬語,等明天再說吧!”
卓老爹還沒說什麼,秋陽往前一站。“江大哥,話都是你一個人在說,他們曾家還是顛倒黑白,血口噴人,讓我們百口莫辯,這口氣我們怎麼能咽呢?”
秋陽的話剛說完,人群中走出了一個十分標緻的女孩子,大約只有十五、六歲,梳著兩條小辮子,穿著一身光鮮亮麗的紅色衣裳,一看就知道是個曾家的人。她逕直走到秋陽面前,揚起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近乎懇求的說:
“秋陽,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我哥哥雖然有千般不是,可我的新嫂嫂沒有一點錯,鬧成這樣,你們讓新娘子怎麼受得了呢?”夢寒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眼光就飛快的對那少女看了過去,多麼年輕的姑娘,卻說進了她的內心深處。這,就是靖萱給夢寒的第一個印象。在夢寒以後的生命裡,她會和靖萱成為最知己的姐妹,也就因為這次的緣故。
“靖萱說得對,”雨杭接了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樣?”
秋陽楞了一下,眼光從靖萱臉上轉到雨杭臉上,從雨杭臉上又轉到靖萱臉上,見兩人的表情都十分誠摯,就不再說話,轉頭去看卓老爹。卓老爹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新娘子,見到夢寒衣服也燒破了,鳳冠也歪了,臉上的妝也被汗水給弄花了,大睜著一對驚惶的眼睛,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當下,心中一軟,重重地跺了一下腳,說:“罷了!罷了!咱們撤!”
“爹說撤,咱們就撤吧!”秋陽對秋貴說。
“曾靖南!”秋貴仍然憤恨難消,對著靖南的背影揮著拳頭:“你這樣的人不配有好姻緣!你這樣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老天會看得清清楚楚,記下你每一筆帳!”
夢寒聽著這樣的詛咒,感到一陣雞皮疙瘩,掠過了自己的全身。七月的陽光是那麼的燦爛,但,夢寒卻覺得自己眼前全是烏雲,而且,陽光已沒有絲毫的熱度,變得冰冷冰冷了。她呆呆的站著,不知要把這樣的自己,做如何的安排。新娘子應有的喜悅,至此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恐懼,擔憂,害怕,和一種茫茫然的感覺,像是沉溺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不知何處是岸。卓家是怎樣撤離的,她已經弄不清楚了。她是怎樣回到那頂破損的花轎裡去的,她也弄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她那天照樣進了曾家的祠堂,拜了曾家的祖宗,進了曾家的大廳,拜了天地,拜了曾家的奶奶和高堂。每個步驟的禮儀,她都一一做去。雖然,心裡充滿了困頓,充滿了挫折和無助感,她卻不知道能怎樣去抗拒屬於自己的命運。最後,在一大堆的繁文縟節之後,她進了洞房。
在洞房裡,那塊被風掀走的喜帕又蒙回到她的頭上。新郎照樣用秤桿挑開了那塊頭蓋,喜娘和賓客們照樣又拍手,又叫好,又鬧房。整個曾家似乎不曾發生牌坊下的事情一般,賀客盈門,觥籌交錯,爆竹和煙花,在庭院中喧囂的爆裂,那些閃亮的花雨,把黑暗的天空都照亮了。可是,夢寒一直都像做夢一樣,神思恍惚,情緒低落。她不知道世間有沒有第二個新娘,有她這樣的遭遇?坐在那床沿上,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等待著新郎從喜宴上回來“圓房”。在這段時間裡,她有了一份模糊的期望,新郎一定會向她解釋一下,牌坊下發生的事是怎麼回事?一定只是個誤會!她腦子裡浮現出靖南的臉孔: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