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裡,她面臨了天倫慘變。所以,她要將這個訊息和全世界的人分享,幫她分擔不幸。
聽他媽說,我們進門前,三嬸已經演講過一次人生經歷了,只不過第二次更為流利,是因為練習得多了。還聽說,三嬸準備將所有認識的親戚都走一遍,為的還是殮葬費。
再看黎先生他爸,半天不說一句話,皺著眉頭,這會兒,一手更捂住了胸口。
我意識到不對,捅了捅正忙著安慰三嬸的黎先生,但就在我們奔過去扶住他爸的前一秒,他爸已經叫出了聲,接著應聲癱倒在沙發裡。
心臟病犯了。
男+女=靠 01
……》
大過節的,我和黎先生一家人趕赴了醫院,掛了急診。
這一晚上,急診科來的全是放炮竹造成人身傷害的,以及心臟病病發的,例如他爸。
交了費以後,他爸很快得到醫治,那急診室的護士說:“家裡備著點速效救心丸,犯得時候吃下去,不嚴重的都能救過來,沒必要跑醫院。”
黎先生一愣,進而有些急道:“問題是我們怎麼知道哪種情況嚴重,哪種不嚴重?要是吃了速效救心丸還沒挺過去,誰負責?”
我頭一次見善於周旋人際的黎先生大聲嗆話,還是對一個白衣天使。
我轉頭看向白衣天使,忽然和黎先生有了心心相惜之感。這位天使除了外皮是白色的,其餘露出來的部分都是蠟黃色的,拉長著臉,眼底滲著黑。
任何一個病患者家屬見到這副嘴臉,都不會有好心情的,尤其是聽到那句輕慢的“沒必要跑醫院”,更會先入為主的以為,這位天使是在責怪我們在新春佳節給她多安排工作了,又不好直接挑明說,唯有將下口的機會落實在病患身上。
就是沒幹過這行,也聽過這行的辛苦。
當護士的做白班,做夜班,吃的是體力,透支的是青春,聽的是病患的呻吟,挨的是家屬的埋怨和謾罵,好似為人醫者除了貢獻醫術和心力,更該時刻化作受氣包,海納百川的包容所有的怨氣,每日經歷生命的誕生和隕落,周旋於死神和救世主之間。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家家團圓的新春佳節,他們和其它緊要崗位一樣,也要流派人手,面對因放鞭炮而損害人身的各種病患,遭受不能和家人團圓的肉體和精神的折磨,而這種折磨,將持續到他們退休才能休止,或者辭職。
可是身為家屬,在關鍵時刻,我們不能分辨什麼樣的情況需要傳呼急救,什麼樣的情況用不著,我們不是醫生,不會斷病,即使會,在沒有精密儀器的住家環境裡,任何一個權威醫生都不能斷定到底怎樣的情況不用送急救也不會危及生命。黎先生他爸也是在送醫以後才令情況緩和下來,在儀器的檢測下才得到證實並無生命危險。
所以,白衣天使的埋怨在我們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誰還會顧及她究竟值了幾個小時夜班?
醫生和病人,到底隔了一道牆,難以跨越。
說是將心比心,又有幾個做得到?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比醫生和病患家屬之間的摩擦還要劇烈的,是那種一開口就能氣死人的親戚,比方說他三嬸。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關鍵看什麼時候自私,什麼時候偽裝自私。
有的時候,我們選擇先讓別人自私,捨棄自己的自私,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偷偷自私。
還有的時候,我們難以掩蓋自私,先舍人為己,再想旁人的利益,甚至根本來不及想到別人的利益,衝入腦子的第一個念頭,只有自己,於是自私當前。
他三嬸就屬於後者。
也許他三嬸以為城裡的親戚和中南海有莫大的關係,只要一句話,萬民豎起耳,只要一跺腳,城牆也要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