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圍徑尺許,厚五六寸,雜諸果品歲祀,遞割為年茶,以相饋答。到來長安約有兩年,又見到年糕,不免又驚喜又悲愁。想來這位沈氏夫人亦是南地人士。趙齡將果品一一列齊,焚香禮畢,我亦隨之叩拜。他不管我,兀自揀了碑邊一塊青石坐下,斟酒,一共兩盞,一盞飲盡,一盞灑於墳頭。
“你也來飲一盞。”他忽而道,“是屠蘇酒,可祈一歲健康。”
“你知道屠蘇酒怎樣釀製?”他見我飲畢酒,微笑問。
“不是非常清楚……”
“取大黃、花椒、桔梗、桂心、防風各半兩,白朮、虎杖各一兩,烏頭半分。將以上八味切細,裝入深紅色布囊裡,除夕傍晚,置於井中。初一早上,拿出來連口袋浸在酒裡。全家上下依次稍許各飲一些,一年之中無病無災。”他低聲道,“往日她在時,屠蘇酒都由她來經手。”
我方才已在暗忖,元旦當日並無上墳掃墓之習俗,原來是他對亡妻意篤情深,不免又生出幾分感慨。很快,他便傾盡甌中酒液,展襟起身,大步下山。我連忙收拾杯盞竹籃跟上前,卻總不及他的快步。他這一日只著青色寬袍,疾走時被山風掀起襟袖,飄飄揚揚渾如山野逸士,看得人恍惚一怔。然而很快,他便緩步慢行,邁步登車。
我正揣度著是否再與他同車,卻聞簾內靜靜道:“陸姑娘上來罷。”
車內沉默了許久,趙齡略朝我這側傾身,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你和鴻臚少卿鳳迦異,以前見過面麼?”
我一怔,思量著那僅有的三次謀面是否值得一提,也不知趙齡為什麼要這樣問。
想了想還是答:“見過三面。”並把每一次的場景略略描述了出來。
不知為何,說起他輕咳提醒我的錯誤那一節,心裡總有淺淺的羞澀與歡喜。這一種羞澀與歡喜竟然沒有隨著此後的變故而有一絲消逝與磨損。但回憶起第三面,卻還是難以避免想起那以後的恥辱與痛苦。
趙齡點頭,打住了我的話頭,微笑道:“這三面算不得什麼。你想他會記得你麼?”
我更不解其意,很認真地答:“宛音……只是一名樂伎,身份低微。鴻臚少卿當然不會記得我。”
趙齡笑:“那就好。”
車馬顛簸,簾外寒風襲面。趙齡暫時不再言語。
一頭霧水的我很快知道了他的意圖。
——回府後不久。
“宛音,我會安排你去鴻臚少卿府上。”趙齡簡短地吩咐,“從此以後你就叫青奴。你所要做的就是接近鳳迦異。並且,及時掌握他的動向。”
我微驚,凝目看他。
他繼續道:“你放心,我會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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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鈴(1)
天寶九載的仲春,坊巷中有賣花者以竹籃盛時新花卉,歌叫於市,買者紛然。
而鴻臚少卿府邸後苑,亦錯錯落落開著牡丹、芍藥、棣棠、木香、荼蘼、薔薇、玉繡球、小牡丹、海棠、錦李、月季、粉團、杜鵑、千葉桃、緋桃、香梅、紫笑、長春、紫荊、金雀兒、笑靨、香蘭,種種繽紛。又兼雕樑燕語,綺檻鶯啼,靜院明軒,不由教人心神一靜。
府中侍婢並不算多,卻分撥了大半蒔弄花木。一問,說是鴻臚少卿大人喜歡賞花。
紗幕微浮,掀簾而去,院中花木扶疏,晴絲嫋嫋,一時只覺春光駘蕩,生出些許歡悅。引袖抬腕,在花枝上綁縛紅綾結紉的小金鈴。微風一漾,院中泠泠有聲,驚得枝頭雀鳥倏地飛開,環視四周又款款落回枝梢。引頸闔目,輕輕嗅吸,沁人心脾的歡喜無從言說,只是許久不願睜開眼來。那一樹海棠生得最好,枝柯搖曳,滿樹花開流錦,幾乎湮沒了碧葉。枝頭恰有一隻翠羽黃喙的雀兒,和春光啼囀數聲,從這一枝躍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