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講。”蕭邦做出傾聽的樣子。�
“第三個問題,大概就是關於雁痕的事。”林海若說,“你與雁痕接觸較多,是不是覺得她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心機,可總讓人感覺她在動什麼心思?在蘇浚航失蹤這件事上,她嫌疑最大,可為什麼蘇老船長還是一直讓她執掌藍鯨?”�
蕭邦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始終纏繞著他,一直沒有合理的解釋。他在與葉雁痕頻繁的接觸中,的確覺得這個女人實際上比較單純,只不過有時裝出很厲害的樣子罷了。�
“或許這樣解釋,你就會明白。”林海若說,“雁痕屬於有大才的人。大凡有大才的人,都顯得簡單,甚至有些愚鈍。做大事的人,考慮的往往不是細節,而是戰略。中國13億人,為什麼傑出的人那麼少?就是小聰明的人太多了,琢磨人的人太多了。成就大事的人,考慮的是全域性而不是區域性,用在事上的思考往往比用在人上的思考要多得多。雁痕就是這樣的人,她接受的是西方的價值觀念。在公司的很多戰略上,一開始大家是反對的,最後還是蘇老船長支援她,而結果總是出人意料。因此,她雖然是蘇家的媳婦,但她做這個CEO是最稱職的,甚至比浚航在的時候還要成功。這就是蘇老船長用她的全部原因。”
蕭邦眼睛一亮。林海若三言兩語,便說出了問題的關鍵,讓蕭邦心下暗服。仔細一想也是,藍鯨是一家大企業,是蘇老船長心血的凝結,不可能因為感情的因素而讓自己締造的航運帝國衰微下去。況且,葉雁痕與蘇浚航本是夫妻,蘇浚航傷害過葉雁痕,葉雁痕就算報復蘇浚航,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葉總前兩天提出辭職,蘇老船長好像也同意了嘛。”蕭邦仍然有些不解。�
“雁痕是一個情緒化的人。”林海若似乎已料到蕭邦有此一問,“在現代管理中,中國人往往認為一個情緒化的人是搞不好企業的。在藍鯨的董事局中,就有一些股東提出這一觀點,但蘇老船長不這麼看。蘇老船長認為,如果一個人的情緒太過穩定,什麼事情都想到很周到,那麼這個人往往沒有創意,只適合做一些具體工作。而國外的大企業家,很多都具有詩人的浪漫氣質。所謂商機,往往一閃即逝,就如同一個詩人的靈感。蘇老船長曾在一次董事會上打過一個比方。他說唐詩中有一首著名的七律叫《黃鶴樓》,是崔顥即興所作,黃鶴樓的老闆將這首詩作掛於牆上。後來詩仙李白也途經黃鶴樓,店主知道來了名家,便擺好文房四寶請李白題詩。李白正要動筆,忽見牆上有崔顥的詩,讀後嘆息一聲,擱筆不寫,認為就算再寫,也無法超越崔顥的詩。這個典故說明,情景與靈感十分重要。平心而論,崔顥的才情無法與李白相比,但崔顥捷足先登,捕捉到了靈感,並結合自己的心境,寫出了千古名篇。做企業也是一樣,沒有無所不能的掌門人,只有最能抓住契機的掌門人。雁痕就是這樣的人。”�
蕭邦對企業管理並不在行。但聽林海若這麼一說,若有所悟。�
林海若又接著說:“蘇老船長批准了雁痕休假,讓錦帆暫代總裁這一職務,不過是讓她有時間思考一些現實的問題罷了。我敢打賭,不出一週,雁痕又想回公司上班了。”�
蕭邦突然看著林海若,直白地說:“我發現林女士真是通透之人,能將人看得那麼透。真是令蕭某佩服啊。”�
林海若嘆了口氣:“是啊。也許正因為我用在琢磨人上的時間比琢磨事上的時間多吧,因此最多能當個參謀,當不了主帥啊!”�
“如果按你的理論,我是什麼也幹不成。”蕭邦自嘲起來。�
“你?”林海若笑靨如花,“你是又琢磨人又琢磨事,花在這上面的時間都差不多,所以只能做個偵探。”�
蕭邦也笑了起來。他突然覺得這個林海若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