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把別人的感情,當成了自己的。
想象你是周將軍,中年喪子,且只有這麼個兒子,你是否心痛?
想想周月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笑嘻嘻的,不曾跟自己的父母、妹妹告別,大年初一就沒了性命。
這些,都是共情。
做大夫的,若總是把自己代入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立場,遲早要抑鬱。”
盧文連忙點點頭:“這個祖父也說過——生死有命,不要多想,是不是這個意思老祖宗?”
“對。”
“大哥你呢?”
盧文又問盧殊,“祖父跟你說過這個嗎?”
盧殊搖搖頭。
“沒說過?”
盧文詫異。
盧殊:“我從第一天會背藥方開始,就知道病人只是病人,而我只是大夫。”
他很少對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盧文:“……大哥你好冷血。”
盧殊:“……”祖父有些時候,話裡話外總覺得他缺少點什麼,時常勸他放下孤傲。
這並不容易。
薛湄出現之前,盧殊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大夫。
他們知道的,他都熟讀與心;他們不知道的各種古怪、失傳醫術、秘方,他卻讀過。
哪怕是祖父,遇到了特別難的疑難雜症,也要詢問他。
當然,他們並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
作為大夫,從小盧殊就知道,治病盡力而已,無愧於心。
至於成功與否,豈能遂人願?
還有天道管著呢。
沒有比他更厲害的大夫,他憑什麼不孤傲?
直到他遇到了薛湄。
薛湄打破了盧殊對醫學的認知。
讓少神醫承認薛湄比他厲害,甚至是他無法瞭解的那種厲害,對他而言並不容易。
承認薛湄,就是要否定自己。
少神醫長到現如今,已經二十來歲,並不是三歲娃娃,隨意就能更改了對自己的看法。
漫長過程中,他終於接受了事實。
現在,他已經放下了傲慢,卻好像又缺點什麼。
盧文說他冷血……難道是因為,他天生無法共情與人嗎?
盧殊想要辯解一句,卻聽到薛湄說:“你這樣的人,適合做急診外科大夫。
在強大的壓力之下,你的精神也不會崩潰。”
“什麼?”
“軍醫吧。”
薛湄換了個說法,“死亡面前,你受到的心理創傷會比共情能力強的人少一點。”
盧殊把她的話掰開揉碎,也沒有從中聽出半分誇獎之意。
“我需要改嗎?”
他問薛湄。
盧文在旁接話:“肯定需要啊。
你做人這樣冷漠無情,將來誰願意嫁給你?”
薛湄卻道:“未必需要。
你做個外科大夫,挺好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天賦。
天性怎麼改?
非要去改,只是一個反覆折磨自己的過程,最後效果也是微微。
不用改,你這樣也不礙別人什麼事。”
盧殊眼睛裡閃過一抹溫暖。
不管這話是否真心,聽著是很讓人舒服的。
盧文:“老祖宗,你連這個都慣著他?”
“我反覆講了三四遍的知識點,你記不住的時候,我也慣著你了啊。”
薛湄說。
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