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鍾之鐘撞響,五樂皆應,太和之樂飄然太極殿中。
資良瑜看著眼前熟悉的大殿,不過此刻他似乎化作青天,俯視全場,看金牛衛持刀位列兩旁——
資良瑜心裡清楚,他又做夢了,只不過這次他是故意入夢的。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太極殿內與東偏殿相通的道路,皇帝將從那兒走出來,坐在龍椅上,接受群臣覲見。
通道里有人影出現,隨著那人的乾淨利落的步伐,那個人就這樣直直映入資良瑜眼中——謝玿。
果然是他。
即使接近二月中旬,夜裡的風也寒得可怕。
資良瑜依舊坐在院子裡,他不畏寒,只是想借清風吹散他的重重心事。
自五號離京,才過去五日,資良瑜便想謝玿想得入魔。
這種想念,一半是思念,另一半,是越發明顯的心慌和不安。
他真的很害怕,怕謝玿犯傻,怕他飛蛾撲火,怕他一念成空。
與此同時,資良瑜也更加好奇那個一直在發展的夢境,那是沒有他出現在身邊的謝玿。
今夜的夢裡,謝玿懷裡抱著一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坐在了龍椅上。
謝玿身上穿的並非皇上或王爺的袞服,而是鸞授長佩,那是三公所著,也就意味著謝玿依舊是臣子,依舊是中書令或是尚書令。
若謝玿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那麼就只有那個嬰兒才是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那是皇族血脈,皇室正統。
資良瑜不禁想到,謝皦曾提及諸葛筠所言,謝玿本是皇命。
那句預言,與此刻的夢境對上了,資良瑜幾乎可以確定,他夢見的,就是謝玿本來的命格。
可是,皇帝去哪了?太子又去哪了?為什麼謝玿會帶著一個嬰兒征戰?又為什麼是謝玿陪這個孩子坐上皇位?
在這個斷斷續續發展著的夢裡,資良瑜看不分明。
他有些悵然地低下頭,半掩的眸子裡半是高興半是難過。
高興即使在自己未曾出現的世界,謝玿依舊剛硬強大,風光如故。
難過的是在那個世界,他的少年要揹負那麼多;也難過在如今這個世界,他害得謝玿命運皆亂,此刻卻不能陪在他身旁。
資良瑜萬般惆悵地掩面垂首,好像這樣就可以藏住自己的難過。
那團溫暖的火光如約而至,冬時關切的聲音傳來:
“公子,您又睡不著啦?”
資良瑜抬頭,眼簾中立馬映入一張帶著憨笑的臉。
冬時將手中提著的水壺放在桌上,燭火下壺口熱氣騰騰。
“公子稍候,奴去給您拿杯子來。”
前兩夜冬時起夜都撞見了資良瑜,著急忙慌地伺候資良瑜。第三夜起,冬時有了經驗,先瞧一瞧公子在不在院子裡,沒有院子他必定坐在窗邊。一連五日下來,冬時夜裡照顧資良瑜成了習慣。
不一會兒,冬時回來,倒騰了一陣,一杯水霧氤氳的熱茶便出現在資良瑜眼前。
資良瑜見桌上還放著另一隻杯子,笑了笑,抬手替冬時倒上水,推到他面前,道:
“坐下吧,暖暖身子。”
冬時受寵若驚,沒想到資良瑜真的會為自己倒茶,連忙感激坐下。
只是一坐下,冬時就侷促上了,頓覺這涼板凳怎麼跟火烤的鐵板一樣燙屁股,叫他坐臥不安。
“嘿嘿……嗯……公子好像有很多心事。”
“嗯。”
“為什麼呀?公子這樣的,會為什麼事情煩惱啊?”
冬時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
“是……是因為爺嗎?”
資良瑜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麼風,忍不住對冬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