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開口。
張嘴前,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按在了肩膀上,稍微側目,便見到族長淡然如水的面容。
那雙黑眸,卻是水一樣深沉。
“不用。”張起靈輕聲說。
不用如此委曲求全,他也可以讓對方說出該說的話來。
跟他短暫對視一秒,張從宣便迅速低下了目光,同樣回以輕聲:“沒關係。”
來自族長和自家店員的愛護,頗為令人感動。
但他是真心想感謝對方的,為船上幾次隱而不言的關照,為那次突如其來的切號時幫忙掩飾,為海底那次孤身前來的告知,也為對方願意痛快告知己方需要知道的情報。
一頓飯而已,還是早就說好的感謝,真算不得什麼。
只不過,陳柏現在昏迷剛醒,傷口還沒長好,也吃不了什麼酒肉珍饈。
要一起吃飯,總不能,兩個人一起喝素粥吧?
但對方堅持要酒菜齊全,張從宣勸說無果,而張海客冷眼看著陳柏作態,一點都沒多管閒事的想法。
既然人家不怕死,他自然是願意滿足的。
而這一桌簡陋宴席被以最快速度備齊的時候,早已是月上中天。
兩人相對而坐,再無旁人。
然而,張從宣看看還吊著水的陳柏面前擺放的大魚大肉,白酒香菸,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午飯同款小米粥,一時無言。
陳柏卻是沒察覺到這份差異對待一般,自顧自開了酒,從容自斟一杯。
澄清的酒液映出不屬於自己的臉孔,他勾起嘴角,朝影中人與門外人一併輕慢低笑。
你看,張家這群人,明明已經佔據了那麼多優勢,還要在這樣的地方做手腳,花費心思幫他掩飾真實身份。
難道不是很可笑嗎?
更好笑的,當然還有自己。
逆轉過去的幻想放在眼前,他明知希望渺茫,也忍不住一試;瀕死之時的走馬燈層層閃過,他可以當著敵人的面說出不怨;然而當日思夜想的故人真正坐在面前,千言萬語凝結於心,又好像早已無話可說。
做得太多,錯的太多,早已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如今強要來如此局面,難道還真想枉顧數年恩怨,再續前情?
如此愚蠢!
他忽然自失一笑,心中意興索然,再沒了任何刻意為難的渴求。
抬手握住酒杯,便準備仰頭一飲而盡,結束這場強人所願的二人獨處。
然而連這也未能如願。
被那隻手擋在面前,陳柏眼也不抬,話音都是懶散的:“怎麼,我自己求個痛快,張三先生還要說些傷後不宜飲酒的廢話來掃興嗎?”
“不是的……”
張從宣嘆息一聲。
下一刻,陳柏,或者說陳皮,忽然感覺手中一空。
他終於愕然抬頭看去,卻見自己的酒杯已經到了青年手中,而那雙朦朧難辨情緒的黑眸只是朝他一望,便昂然舉杯。
要的高度白酒,顯然張海客給的不虛。
一杯下去,青年忍不住在辛辣滋味裡輕輕咳了幾聲,才得以平復下呼吸,朝他揚眉一笑:“陳柏,你有傷在身,到底不便。”
“第一杯,便由我代飲吧,也敬你船上幾番關切照顧。順便一提,螃蟹湯的滋味當真鮮美非常,此生難忘。”
陳皮怔然一瞬,眼底情緒翻湧,到底抿唇沒有出聲。
沒用他動手,青年很快給自己重新斟滿。
“第二杯,同樣敬你,船上突然暈眩,倉促之中難尋幽靜,多謝陳柏你為我掩飾,陪同看護。”
再次非常利落的一飲而盡。
陳皮仍舊沉默以對。
他似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