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用另外一隻手推開了鬱風伸過去的那隻手,滿臉淚水,嚴肅地說道:“不要你擦。離你爸爸遠點,不要靠得那麼近!” 鬱風不由得跪直了身體。 死亡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有許多的事情要去做,在應縣的農村,有著眾多的儀式。家人沉浸在悲傷之中,哪有心思去張羅這些瑣事!通常都是由本家叔伯出面張羅。鬱風家已是三代單傳,作為遠房本家的大爹爹與二爹爹只得站出來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人將“上表”請到位。“上表”不到位,許多儀式是不能舉行的,流程是走不下去的。 所謂“上表”,女性是孃家人,男性是舅舅家的人。當地有一句老話:舅舅家的兒子大十歲。其實又何止大十歲呢?不論你比舅舅家的兒子大多少歲,當你的母親去世時,你都得一遍又一遍地下跪請示,得不到同意,你就得跪著。平日裡,可能體會不到,但在這幾天的時間裡,將會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什麼是“上表”,什麼是“下表”! 親人亡故的當天,子孫們得理髮,因為在接下來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內是不可以理髮的。 表姑父再次出面,將理髮師請上門來。理髮師再次婉拒了表姑父遞過去的紅包。 鬱達山的“上表”跟鬱風的大姑父是遠房本家,又在同一個生產隊。大姑父是村裡多年的老支書。他主動提出跟報喪的一同去請“上表”。 多半情況下,“上表”會在第二天的一大早趕到。因為大姑父的出面,兩個主要的“上表”當晚就趕到了。一個是鬱達山的表兄,一個是表侄。 鬱達山的“上表”共有兄弟三人。老大與老三已經過世了,只有老二健在。在應縣農村,講究長房在先。 見是“上表”來了,這邊早已有人遠遠地迎了過去,接過了兩人手上提著的紙燭。 這兩個親戚,鬱風已經好些年頭沒有見過面了。不過,他還是認識的。兩人剛一進院門,鬱風便叫了一聲二大爺與大哥。 兩人並未停下腳步,只是衝鬱風點了點頭,直奔堂屋,一臉的威嚴。 鬱風小跑著跟了過去,搶在這兩人之前進了堂屋,匆匆忙忙地跪在了父親的遺體前,小妹與安琪也跟著跪了下來。 “上表”來了,一定得跪迎的。 早已哭啞了嗓子的母親,在這兩個“上表”到來之前才被勸止住,在邊上的長凳上坐了不一會兒。再一次地半跪在父親的遺體前,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扶著門板,痛哭流淚。 這叔侄二人分別在父親的遺體前磕了三個頭,從容地行完禮,站在邊上後,鬱風等人這才起身。 “上表”到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蓋紙。所謂“蓋紙”,就是用紙錢將亡故之人的面部遮蓋起來。蓋紙之人必須是“上表”。 這邊鬱風剛站來,那邊儀式的主持人村裡的老會計便走了過來,說道:“趕快向‘上表’請示蓋紙。” 老會計領著鬱風走到了兩位“上表”的面前,十分恭敬地對兩位“上表”說道:“孝子請示‘上表’蓋紙了。” 老會計的話尚未說完,鬱風已經拄著兩根哭喪棒(兩根手腕粗細,長約四十厘米的柳樹棍,分別包上了紅紙與白紅)跪了下去。 當鬱風跪下後,那位遠房表哥衝他揮了揮手,意思可以起身了。 那輕輕的一揮手,充滿了威嚴。在這個場合,“上表”的確是一言九鼎,“上表”不讓起身,就得跪著。 鬱風小時候,也很喜歡湊這種熱鬧,就曾見過“上表”借這個機會懲治“下表”的,真的就讓“下表”長久的跪在那兒。有的還為此鬧得非常的不愉快。 兩個“上表”相互謙讓了一番,最後由鬱風的那位遠房表叔為父親蓋上了紙錢。 不管是來“奔喪”的,還是來看熱鬧的,看到亡者的臉上蓋上了紙錢,就知道“上表”已經來過了。否則的話,會不斷的有人竊竊私語:“‘上表’還沒來嘛!” “上表”的早到與遲到體現著這個家庭的人際關係,主家總是盼著“上表”能夠早一點到來。 在應縣的農村,親人亡故時,所有的晚輩都是要“戴孝”的。男性是一頂白布帽子;女性是一條披在頭上的長布,長及小腿處。妻兒更是一身重孝,除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