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放得下心?
對李治來說,皇家軍校的建立,第一個要消滅的對手便是有著凡事跟隨將軍幹這種思想的老蒼頭這類人,李治要杜絕“一姓之軍”。
不再如過往武夫獨夫,一將敗,則全軍皆降。
不過這些是李治心中不能說的秘密,說了,那些領軍在外的將領又不知會起甚麼心思,但是可想而知,老蒼頭這類傳統的武夫是明顯和李治對於軍人的定位相左的,面對此類有功於國,可此時只能成為大唐軍隊改革阻力的老兵,李治也曾猶豫,然最後還是大筆一揮,毫不留情的全把這些人趕回了家。
李治也曾考慮過是不是等一段時間,讓這些老兵透過時間來分辨對與錯,緩過勁來留下來繼續教育後進,可如此特殊化對待,那變數就多了,太多人可以找藉口推辭效仿,到時萬一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權衡再三,只剩一聲嘆了。
這不是他們的錯,從大業年間,到大唐建國,對內對外,三十多年的連年征戰,能活下來的沒一個正常人,正常人是活不下來的,可這樣沒有理智信念的戰爭機器,可一用二用再三用,可誰敢常用。
他日,若一人登高而呼,這些老兵們,同樣也會轉過身,帶著他們猙獰的笑,舉起手裡猶帶腥味的橫刀,跟隨他們的將軍一起反戈相向,下手也鐵定決不留情。李治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儘管這些老兵很強,可他們……被淘汰了。
淘汰他們的人是李治,或者,換一種公平一點的說法:是時代。
屬於李治的時代,同樣屬於每一個大唐軍校即將要畢業的那些滿懷一腔熱血,澎湃著等著被人生扇嘴巴的軍官們,甚至屬於私德不堪,好色成性,卻有勇有謀學貫古今的蕭陵,唯獨不屬於他們,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確實被拋起了,這話沒錯。
所以,李治常在蕭淑然面前自嘲唏噓,自己是世上最無奈的大好人了,總要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狗孃養的混蛋,一遍又一遍,做些自己不想做卻一定要逼著自己毫不猶豫做下去的事。儘管可能會罵聲如潮,可能會被咬牙切齒的恨,會被咒罵媳婦生孩子沒屁。眼,就是有屁。眼也全是不帶把的賠錢貨,可該做的事必須得做,並且一做便要做得徹底,要雷霆利落,不留後患,因為李治明白,自己做的一切改革都是對的,哪怕超出時代太多,對的就是對的,而老蒼頭這類人無疑就成了兩個時代代溝的犧牲品。
今天會有,李治深深的明白,老蒼頭這類人也絕不會是自己施政最後一個犧牲品。其實李治沒說的還有一點,知道的人寥寥。
大唐連年征戰,一百七十萬的軍隊,這太龐大了。龐大到每年養著他們的軍費遞增的速度,不僅讓內閣七位宰相嚇出一身冷汗,就是李治看了那報上來的資料也停滯呼吸,哆嗦了數秒,花銷大的恐驚天上人啊,若這天下能保持一直如此經濟增長,那一切就簡單了。
不過這更像個白日夢童話,到了該醒的時候就醒了。
思來,頗有點鄧爺爺百萬大裁軍的味道,若不是當時以李靖為首的幾大還存世的國公爺,軍中大佬們被李治說服,及時從這種快要來入不敷出的危機中清醒過來,替李治抗住了不少暗流湧動、風風雨雨,這事到如今就懸了,根本不會一路波瀾不驚的走過來。
不給媳婦的胭脂錢可以,可要是一天不給這當兵的錢,這天可真的要被捅翻了。
於是,有一些人,他們註定要站到李治的對立面,這是跨越千年的理念與大唐傳統軍人碰撞出的血花,一點都不璀璨,毫無精彩可言,悲涼的一塌糊塗。
一切的一切,誰對誰錯?
或是大家都沒錯?
誰說得清呢。
老祖宗常說,功過後人評。
千百年後的史書才是真正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