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風御換了我的藥,我也沒做什麼夢。我再一次清醒的時候,便是在棺槨中。」
徐清圓呆住:「啊……」
她猛地扭頭看他,他目光清澈,她卻已經想到了——
「你呼吸不到空氣,一點點窒息,你仍然感受到了悶死的痛苦,對嗎?」
晏傾垂目。
徐清圓聲音發顫:「所以你很害怕黑暗,害怕狹小的空間,聽到撬棺木的聲音就渾身發抖冷汗不住……原來你真的受過那種苦。」
她抬手顫顫地撫摸他的面容。
他溫潤的面容,清明的眉眼。
她不想落淚,但是她忍不住。
她更忍不住想到了以前的很多時光中,她與晏傾站在亂葬崗,看著風若開棺;她與晏傾走在人群中,燈火一滅,他的身子就有些繃;他喜歡很多很多的光,很多很多的燈火,他口中說是他爹孃留給他的念想,但其實有很多緣故,是他再接受不了黑暗了吧……
腦海中畫面最後定格到,蜀州那方枯井下——
晏傾臉色蒼白地靠著井壁,懷中抱著她,仰望井上上空。
他那時在想什麼?
徐清圓看著他,眼淚怔怔掉落。她心口疼得呼吸不過來,她撫著他面容的手微微發抖。身下馬匹的快跑已經不足以讓她害怕,她滿身滿心都是他,都是她沒有見過的那個少年太子羨——
她喃喃自語:「你只有十五歲……可你當時只有十五歲啊。」
她的十五歲,在雲州山上與爹爹拌嘴,吵架,怪他對她不夠好,怪他不許她下山;
她的心上人,十五歲,死得孤零零。以為可以死乾淨的時候,又在缺少空氣的悶棺中被喚醒。他被逼著死,又被逼著活下來。
然後之後呢?
宋明河一類人發現了太子羨的病情,怪他不夠強大,選擇背叛;葉詩一類人因他生因他死,怪他在遙遠的長安不能當一個從不出錯的太子……
他只有十五歲。
哪怕沒有患病,哪怕健康博學,他也只有十五歲!
敵人和朋友,誰在意過?
夜風透涼,心尖一點點發寒。
徐清圓突然說:「我要下馬。」
晏傾愣一下,依了她。
一下馬,她便撲入晏傾的懷抱,抱緊他。
她強忍不住地痛哭失聲。
他愣了一會兒,才摟住她後背,微笑:「好了,都過去了。你別哭,我本來感覺不到那些的,我都從來不難受,真的。」
徐清圓:「可你現在能感受到了,不是嗎?清雨哥哥……是不是其實,從你服用第三枚『浮生盡』開始,你不僅開始健康,你還開始喪生生志了呢?你開始逐漸懂得很多感情的時候,也開始逐漸明白自己活得很苦?
「你說你以前沒有想過輕生,但是你現在,經常會有那種不好的念頭,對不對?」
晏傾:「倒也不是……」
她卻不聽,只哽咽連連:「而我竟然還怪你!竟然說你不夠強大,生志不夠強……我怎麼可以這樣說你,我怎麼能對你這樣壞。」
她快要喘不上氣。
晏傾本想拿帕子給她擦淚,但她抱他抱得格外緊,他抽不開身。他只好拿袖子給她擦,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他便也怔怔低頭看她。
他現在明白了很多感情,但對待世間情感依然淺薄。可是徐清圓哭成這樣,亂沒形象……晏傾問:「為什麼?」
他以為他在心裡自言自語,實際他問出了聲。並且徐清圓給了他回答:「我捨不得你。」
晏傾身子重震,呆呆看她許久,他眼中光流轉,眼圈有一瞬發紅。他少有地放任自己的感情,沒有將禮數先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