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前,他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午場的夢——
夢到中午雞鳴,自己與友人一同殺雞,半途友人失蹤,自己身上全是血。
如今他看清了那友人的面容,那是暮烈。
如今他明白了那個夢預兆著什麼,那被殺的雞,那身上所濺的雞血,不正是他自己的死亡預言嗎?
原來上天在很久以前,就為大家安排好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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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大清洗時,徐清圓想見林雨若一面。
長陵公主不願讓他們打擾林雨若,徐清圓只好沉默告別。她不知道林雨若跟在長陵公主身邊,算不算好。她擔心經過這麼多事,林雨若會撐不住……
不過,也許娘親是公主,娘親活著,跟在娘親身邊,對林雨若是一種慰藉吧?
滿朝堂討伐林承與韋松年之際,晏傾解散了「上華天」,陪徐清圓一同去樊川看碑陵。這裡將建一碑林,將建一座陵海,紀念那些為了正義與公道而犧牲的故人。
哪怕是衣冠冢,大家的清白終得見天日。
在朱老神醫趕往長安來為晏傾治病之前,晏傾與徐清圓便是來挑選碑陵地址的。
當夜小雨淅瀝,晏傾身體不太好,許是因為那些藥與他根子差的緣故,小小一場風雨就讓他得了風寒,並且一直不見好。晏傾堅定地將徐清圓趕去另一屋,與她分榻而睡,好不將病染給她。
徐清圓獨睡一榻,卻並沒有睡得不好。
她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夢中回到少年時,當是十三歲的她與爹一同在門楹前踩著梯子貼春聯。這時落雪,父女二人不停地搓手,雪覆滿發。
夢中少女嬌嗔:「這是你寫的字,我不要,我要掛我寫的字。」
夢中徐固沒有日後那樣沉默寡言,不像日後與她隱居時那樣總是和她發生爭執,夢中這個徐固,還是她那寵愛她寵愛得沒有底線的爹爹。這位爹爹清儒風雅,是世間第一才子。
他笑著和女兒說:「那就一邊掛我的字,一邊掛你的字,等你娘回來了,讓她認是誰寫的,好不好?」
夢裡的小露珠兒便笑染眉目:「那她一定認不出來。她好笨。」
徐固莞爾。
風雪中,父女二人用同樣的角度仰起頭,一起看他們寫好的春聯:百年佳偶人爭羨,雙修福慧神仙眷。
他被小露珠兒扶著梯子,被抓著手。父女二人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猛烈的馬蹄聲從遠而近。
那鐵馬冰河穿過銀河越過歲月,由遠而近,馬上的衛清無遠遠揮手,高呼:
「徐固!露珠兒——」
笑吟吟的十三歲少女扭過臉,目中清亮,看著霧破,看著娘親回來,看娘親跳下馬,向等候在雪中的父女二人飛奔:
「露珠兒——」
「露珠兒。」
輕柔的喚聲,來自夢外。
溫和的不緊不慢的聲音,來自晏傾。
徐清圓聽到晏傾的聲音,一個激靈抱著被褥坐起。一頭亂髮下,女郎酣睡得唇瓣鮮紅眸子水潤,迷惘地看著坐在她榻邊的年輕郎君。
她一把抓住晏傾的手。
至今心驚肉跳,每每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邊,總是擔心這是一場夢。
晏傾十分清楚她的心思。
她抓住他的手,他也不掙,即使她指甲抓痛了他,他心中也只在想該給她剪指甲了。晏傾對徐清圓一向和氣:「別怕,我還活著。」
徐清圓探手摸他額頭,沮喪:「……你燒得更厲害了。」
晏傾莞爾。
徐清圓微怒:「笑什麼!」
晏傾:「如今已經很好了。」
徐清圓要反駁他的不求上進,就聽晏傾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