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浩蕩大雨過後,不知不覺天氣從此涼快下來。 龍頭山層林盡染,最為引人注目的是那幾株楓樹,彷彿一夜之後猛然由青轉黃,再過幾日滿樹葉兒都將紅遍。 江寧摘下三片楓樹葉高高舉起,對著還有些炙熱的午後陽光,仔細端詳葉脈紋路。 從小,江家少年喜愛珍藏樹葉,家中並不算少的藏書紙張間,均夾著種類繁多形狀不一的樹葉,每當重新翻書時,馥郁書香雜糅淡淡草木香氣,讓人有種樹下捧卷那份神怡。 如今,辦公桌上堆砌書本中已有春季嫩綠幼葉夏季翠綠成型葉子,再添上秋季黃葉,就算擁有了樹葉一生時光。 少年有此堪比妙齡少女的玲瓏心思,終究是出身書香門第使然,自然而然在心境中獨自開闢一方洞天福地,外化於行便有了幾分少年老成,處理諸事皆細緻入微,且自有主張。 江寧尋處潔淨地勢坐下,望著叢林枝葉間灑下來的絲絲陽光,豎耳傾聽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偶爾三兩聲雀鳥鳴叫,頓覺這段午休時光竟是如此散漫而愜意,這片雜樹叢生的樹林如此寧靜又清幽。 看上去,今年嘉州換屆並未如楊婉青所說那般雲詭波譎刀光劍影,反而有如秋陽照耀下的花田,即便偶有清風吹拂,早已不見花瓣只見青翠花葉輕輕搖曳之後復歸平靜。 不僅龍頭山如此,全縣所有機關單位也一如往常,每天該幹嘛就幹嘛,工作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或許因為換屆話題太過敏感,即便幹部見面,也刻意避開,只聊風月。 就在有些文化的中年機關幹部坐在窗前哀嘆一位辭世於異國他鄉的張姓女詩人時,忽然聽到一則裹挾滾滾風雷的時政訊息,當即愕然不已。 陸雪松調任市民政局局長,市壽險公司董事長接任嘉州縣委書記。除年齡到點的肖柯然卸任宣傳部長去了縣人大外,嘉州黨政班子幾乎原封未動,在嘉州換屆歷史上前所未有。 自詡十說九準的民間組織部頓時坐不住了,實在想不明白如此安排箇中道理,直呼這次馬失前蹄純屬意外。 為何前期造勢全縣盡知的縣長魏常志、副書記柳建國並未如願以償?為何曾任市委書記秘書的鄒不一依然呆在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位置? 這些問題,著實燒腦,誰也給不出讓人滿意的答案。 即便身處縣委常委辦,江寧也僅僅是縣委機關大院最為普通不過的小小幹事,雖同在一棟大樓上班,二樓相距五樓不過五六十步階梯,但對於掌舵嘉州大船的縣委書記,可謂高山仰止,說相距十萬八千里都不為過,自然有著誰來都當縣委書記都是一樣的無所謂想法。 只是,新來的縣委書記身份很是特殊,有過縣保險公司工作經歷江寧以前只從老領導卿幽蘭口中聽說過趙璞初名字,既不認識也無一面之緣。前天聽縣壽險公司董事長卿幽蘭說起縣委書記變動一事時,即便老領導話語有所指向,他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也就淡然笑之。 當然,這位在龍頭山上可稱作扈從的年輕幹事也曾獨自揣摩過本次換屆意外之處,終因道行太淺越想越撲朔迷離,最後不得不自我解嘲:“山太高,我站得太遠,看不清!” 今日上午,嘉州召開全縣幹部大會,官宣趙璞初正式就任縣委書記。 龍頭山聒噪一陣,隨後恢復往日沉寂。 江寧手心拽住三片淺黃楓葉,腳步懶散走出叢林,站在辦公大樓院壩裡,仰頭端詳一陣樹葉婆娑的桂花樹,隨後轉身走進樓道。 管他風雲如何變幻,管他牛打死馬、馬打死牛,唯有腳踏實地做好當下手中事,才是硬道理。 坐在辦公室的縣長魏常志臉色晦暗,想起上午坐在會議室臺下第一排的眾多縣級幹部人人眼神晶亮望向主席臺,一副恨不得馬上跑至臺上與新任縣委書記握手的神情,他這位縣長心裡那份失落來得尤為猛烈。 這位欲在本次換屆期間勢在必得問鼎縣委書記寶座的縣長耍盡十八般武藝,上求京都組織部的大學同學親自出馬,從丘川到長寧一一打通關節,勢如破竹毫無半點阻礙,他自己聽從常務副市長焦作熙之授意,有違常理鋌而走險,主動找到市委組織部長彙報個人想法,當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