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訊息不脛而走,迅速在嘉州高層傳開,褒貶不一。 得知自己將提拔為正科職級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楊婉青初始表情可算作驚訝的話,當聽到另外一個訊息時,簡直可以稱作驚掉下巴,好半天沒合攏嘴,望著現任縣人大副主任的公爹,激動得嘴唇顫抖,嚅嚅囁囁,好半會兒才吐出一句,“真是太意外啦”。 羅雪松並未在意,認為兒媳婦畢竟是女士,面對職務調整難免有些激動,和藹道:“去了組織部工作,今後工作壓力更大,甚至會犧牲太多休息時間,你得做好思想準備。” 楊婉青吐吐舌頭,繼而緊蹙眉頭,輕聲道:“我沒啥思想可準備的,倒是您兒子……反正我做到最好,至於他下步如何,不好說。” “唉……”雙鬢斑白的老人深嘆一聲,憂傷道:“婉青啊,你是個好兒媳,工作敬業,賢惠勤勞,敬老愛幼,從不外出吃吃喝喝,只是……我羅家對不起你,我和你媽只希望你原諒羅挺那不聽話的狗東西!” 楊婉青莞爾一笑,溫聲道:“爸,我是個傳統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初自己義無反顧選擇了羅挺,就會堅守婦道,絕不會做出對不起羅家之事。可是,羅挺另有新歡,我也理解,畢竟年老色衰,失去了年輕女子那份嫵媚。” 羅雪松悲慼道:“我們怕你倆離婚啊,可憐的是我家孫兒,他才七歲啊!” 楊婉青冷笑道:“凡兒有母親陪伴,差不到哪裡去。” 望著兒媳婦快步離去的背影,老人再次嘆息,欲哭無淚。 週三,嘉州縣委常委會議如期召開。 會議召開前半小時,江寧接到了縣委辦通知,說趙璞初書記將在縣委常委會議之後親自與之談話,要求他現在趕往縣城龍頭山。 坐在通往嘉州的客車上,江寧反覆思量一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何縣委書記親自談話呢? 即使自己提拔為鄉長,按照任前談話慣例,也頂多是組織部長開展談話,如今縣委書記親自談話,很有可能是自己破格提拔為黨委書記了。 想到這裡,年輕黨委副書記突然激動不已。 他不願意想過去一路走來有多艱辛、生活壓力有多沉重、一身清貧有多自卑,更不願意想從此光耀門庭、身份地位改變之類虛幻玩意兒,只是覺得做了一個基層領導幹部應該做的事,真是三生有幸被組織盡收眼底,給予天大的回饋,那句順口溜怎麼說來著?哦,對,“人在做,天在看,其實組織在考驗”。 不過,他很快就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了。 全縣幹部上千號人,問鼎正科級也就百把人,僧多粥少,誰都是拼盡向前,搶得如願的一瓢。你江寧小小年紀尚且還未擠進那百人團的正科級行列,就想搶得“一把手”位置,真是痴人做夢。 說不定人家趙璞初書記主動過問修路那事兒呢,你江寧咋就官蟲上腦呢?面見縣委書記就想到戴官帽子,那還了得,每天進入龍頭山登上縣委辦公大樓五樓之人何其多,不曉得有多少人拎回多少頂官帽子! 年輕人搖頭晃腦,笑了笑,沉浸在自己世界裡。 鄰座是中途上車來的一位俊俏少婦,雙鳳眼餘光瞥見年輕人時而歡喜,時而愁苦,時而默然,懷疑這人神經兮兮的,不由心生膽怯,趕緊離開座位,寧願手拉車頂吊環站在車廂裡顛簸,也不願意相挨而坐,生怕受到傷害。 年輕人毫無知覺車廂狀況,依然低頭垂首,瞧著自己手掌,細細分辨紋路。 胡月月說,掌心正中那條粗紋稱作事業線,越是粗壯說明事業越發達。可是,自己這條紋路既深又粗且短。 莫非,咱官路不長矣? 不長又是多長?五年?十五年? 車到嘉州客運站,年輕人懵頭懵腦下車,留給乘客一個凌亂背影。 覺得距離十一點時間還早,年輕人也沒打算打車,就順著街面晃晃悠悠朝著龍頭山方向步行。 途中,楊婉青打來電話。 這位叫江寧的年輕人驀然駐足,仰頭望向蔚藍天空,兩滴淚珠順著眼眶滴落,也不擦去,就這麼站在熙熙人群中,淚流滿面。 當親耳聽見自己最初猜測實現的這一刻,年輕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猶如失而復得那般激動。 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