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上回到宜春坊召的歌妓嗎?那可是我家二丫頭,你還直誇她功夫好,怎麼才一轉眼就忘了?”再一頓,瞧瞧他一臉驚慌,故作嘆息:“那二丫頭是不值錢,讓你玩玩就算,可下回遇上李大娘——”
李瞿漆心一凜!天生就是那種做了壞事沒膽承認的傢伙。一頭冷汗地揮手讓身邊的張良先行離去,再脫口道:“大嬸,你千萬別胡亂說話,我李瞿漆喝花酒向來是不賒不欠,怎麼?你是存心來敲我竹扛?”
那大嬸一臉委屈,大聲嚷嚷:“李管事,你這是什麼話?我風大嬸是那種啃骨頭不吐皮的嗎?既然將二丫頭賣進宜春坊裡,就沒有向你再收的道理。只是瞧你們楊府近來喜氣洋洋,想來拈點喜氣罷了!李管事,你是將我風大嬸想成什麼人物丁?”她又嚷又叫的,讓那李瞿漆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嬸你別誤會——小聲點!小聲點!你想沾喜氣,那可是找對人了。下個月初,是咱們少爺與小姐的大婚之日,你若願意,我倒可為你弄張帖子來。”如今就算是去殺人放火,他都願意,只求她別再這放大聲嚷嚷,若傳到他那婆娘的耳裡——
她錯愕地瞧著他——
“楊家大少要成親了?是哪家的閨秀如此有福氣,能讓楊大少爺看上了眼?不是我胡亂說話,京城內到處流傳著楊大少有斷袖之應。怎麼———”
“唉!這說來話長,總歸一句話,全是一場誤會。少爺喜歡的姑娘,十八年來都在山林中長大,從小就讓義父給女扮男裝,她自個兒也不知情;大夥兒說的就是她。風大嬸,你可要幫我闢辟謠,咱家少爺哪有斷袖之癖——”
“那姑娘該不是今兒個下午,衣衫不整地走進楊府的那位姑娘吧?”風大嬸的語調忽地尖銳起來。
李瞿漆詫異地瞧了她一眼,那女聲——好像不怎麼像四十來歲的婦女吧?
“風大嬸,你知道那姑娘便是婚配少爺的寶姑娘——”本來想再長舌一番,忽地瞧她眼裡感出冷意,及時收住了口。
須知,李瞿漆的長舌與膽小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有什麼事情一旦落入他嘴裡,準被說得天花亂墜!今兒個遇上知己,本想將一肚子的秘密說出口,但一瞧見這風大嬸眼露古怪,心裡暗叫聲不好。
若讓楊明知道他一五一十的將“家醜”說出,他這管事的職位還能保嗎?再者,這風大嬸騷是騷到骨子裡去了,但心裡總覺得毛毛的,像是——是啦!像是她舉手投足間就能輕易捏死他似的。對!就是這感覺!
當下,李瞿漆連忙找個藉口離去,免得旁生枝節。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去宜春坊了。做壞事是要有膽的,膽小如他,一生也只能伴著他那兇婆娘。
那風大嬸倒也不攔他;神色冷冽的走回攤前,開啟兩個暗格,拿起一卷畫像;那畫像中的女於,差不多二十餘歲,頭戴嵌有雙風翊龍的鳳冠,身著紅羅禕衣,芙蓉似的臉蛋總帶有幾分哀愁。說不上是傾城美女,可也稱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清雅出塵的韻味我見猶憐,是瞧上一眼便叫人魂牽夢縈的女子——
那李管事嘴裡的寶姑娘分明就是畫中女子的翻版!不過就是少了幾分哀怨,多了幾分組合,若能再細瞧那耳垂上的飾物——
嘴一抿,想起那跟在寶姑娘身邊的黑衣男子。不該有錯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尋遍大江南北,哪知那丫頭膽敢回到天子腳下!
一雙桃花似的黑眸溜到那躺在街口、生有大毒瘡的老丐身上,瞧他睡得正安穩,可眼皮隱約地掀了掀,露出死魚般的眼珠。
彼此瞧上一眼。互通迅息,就見那老丐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的大頭覺;而那風大嬸又回到攤子前繼續賣那豆腐去了。
“我說,你原就是女孩兒舊!”這廂,楊明是不厭其煩地重複說明,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地明白事實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