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覺得前回勸告蕪村君的話是不錯的。我決不敢對於蕪村君的品性妄加推測,但他不是過著戀愛生活,他與老夫人的關係只是性的要求,這是我敢大膽地假定的。現在他既然不滿,那麼自然只好去宿娼,比另外去買一個妻來宿,比較的還要老實一點,雖然也危險一點。中豪君勸他離婚另娶,當然比命令禁慾好的多了,但看蕪村君在家庭裡的情形,連阻止他令郎的早婚還沒有力量,能夠和老夫人離婚麼?即使做到了,(這個已經要認為奇蹟)另娶一位少夫人,如不是戀愛的結合,那也無非是購置一個可宿的目的物,與宿娼有什麼不同,不過名目好聽一點罷了。講到中豪君的提議,在根本上與我的本沒有不同,只是中豪君還有點顧慮名目,我則以為宿妻同宿娼一樣的不道德,(而且因為大家恭維,或者更為不道德)所以勸他還不如去宿娼,雖然也願意他因為怕染毒而少去。
中豪君所說的預備辦法,我十分贊同,希望大家丟起靈呀精神呀的高調,實地去宣傳性道德的改革。
編輯者的刪削權
1923年11月2日刊《晨報副鐫》
署名荊生
未收入自編文集
去年《晨報》副刊上有過一回筆墨官司,被《覺悟》的記者評為編輯失職,他以為足以引起爭鬧的文字是不應登載的。他的話雖稍偏一點,卻很有道理,我想編輯者的刪削權至少是應該利用的;近來見了“西大”之爭鬥,更覺到這個的必要。
大悲先生譯錯,西瀅先生給他糾正,那是極好而且極應該的,但是其中有些挖苦話,倘若我是副刊記者,當替他刪節一下,至於學莊先生以下的幾篇則更大加以斧削,或者竟不客氣的沒收。許多苦心孤詣的刻薄話,只在當事人有些影響,在第三者看了只是覺得不愉快罷了,——倘若雙方必要糾結下去,不肯罷休,最好的辦法還是由記者居中代為傳遞戰書,各方面都可以得到滿足。強詞奪理的執辯的話,看了也不是愉快的事。其次是隨意的猜疑,如學莊先生猜西瀅是甲,西瀅先生猜學莊是乙,而靜庵先生又猜甲乙有什麼關係,都是可以不必的。我見了這場惡戰,不能不歸咎於副刊記者之疏忽,當時只要他肯略加刪削,便沒有這場口舌,而誤譯的糾正我們仍能見到。
正如擘黃先生所說,喜歡笑罵別人“尋開心”,是人類普通缺點,很難完全剷除;為了毫不相干的事,我也常喜寫幾句挖苦話登在報上散散悶。但是我總想守定這個主張,便是寬於責個人,嚴於責社會,庶幾乎不至於有什麼過失。倘若偶然失檢,便請編輯者給我一個大黑槓,塗去幾行,我很情願。——但這只是限於違反“批評的倫理”的時候,才可如此,倘若藉此要來修改我有時所發的偏激之論,那是我對於記者又要抗議的了。
鄉間的老鼠和京都的老鼠――土之盤筵(二)
1923年7月28日刊《晨報副鐫》
[譯文]署名作人
未收入自編文集
(洋房的前面。一匹鄉下人模樣的小老鼠出來。)
鄉鼠我是住在很遠的鄉間農家的一匹老鼠。有一個朋友長久住在京裡,日前回鄉來,對我說京裡有各種闊氣的東西和好吃的東西,叫我去玩,所以現在上京都去。(走著)的確,這些人家,道路,什麼一切,都很闊氣。(四面探望著,走著)呀,一定是這家了。(站住)且叫門看罷。……喂,吱吱吱,有人麼?吱吱吱!
(一個穿洋服的老鼠從裡邊出來。)
京鼠:呀,你麼?我從那時起就等著你呢。來得很好。是坐火車來的麼?
鄉鼠:是,是混在貨物裡來的。但是,到了總站正想下車的時候,在那裡有一隻大野貓,幾乎被他銜住了。真駭死我了。
京鼠:虧你知道這是我的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