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海貴大驚失色,想高呼冤枉,官差卻利落地捂住他的口,把木枷套在了頭上,不多時,齊家所有的主子都被押走了。
江南轉運使吐出一口氣。
他固然有監察之責,要肅清江南官場風氣,但初來乍到的,也不能把所有官吏都得罪得太狠,得饒人處且饒人,揚、杭二州的官吏都想把罪責推到齊氏身上,而正好他也查過,潤州商戶齊家不是什麼好人,便樂得順水推舟,讓他們擔了主要罪責。
當然涉案官吏也要追罰,他不會讓二州刺史首當其衝,只會罰他們轄內的一些小官吏,比如揚州與營建有牽連的司士參軍事,再比如跟在杭州刺史屁股後面撿功績的錢塘縣令殷再實,這些都可以罰一罰。
至於兩位刺史,追究個失察之罪也就算了。
恩威並施,剛柔合度,轉運使覺得自己處理得甚好。
齊家人都被抓走了,官府的人也全部退盡,張家大爺看沒了自己的事,也走了,徒留下茶行管事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短短半天發生了這許多事,大家都糊塗了。
“咳咳!”
半身殘廢的德叔坐在輪椅上,被長興推到了人前。眾人一見,紛紛驚呼,連聲問他怎麼回事。
德叔沒有回答,只是虛弱地張口道:“諸位放心,老爺的靈柩已經回來了,請折返回齊府,我有要事要向大家宣佈!”
德叔跟了齊瑞津三十年,見他便如見齊瑞津,眾管事聞言,紛紛往回走。
人群慢慢散去,陳小娥東張西望地在街上亂竄。
她是江南轉運使在範成時發現的,轉運使一查無罪,便放了她回家。
這會子她著急找兩個女兒,忽然瞧見兩個五彩斑斕的身影,心裡便是一喜。
這倆臭丫頭,可終於曉得穿花裙子了,瞧這五顏六色,多漂亮!
她剛要出聲喊,便見她們轉過來,頭上臉上,黃的綠的紅的藍的紫的全都有。
跟鬼一樣。
身邊一個婦人嘖嘖道:“哎喲,哪家的猴孩子?好髒啊!”
陳小娥乾笑。
“呵呵,呵呵……孩子?誰家的孩子?我沒有孩子……”
她轉身匆匆就走,淺靈和喬大寶卻已看到了她,追著她喊娘,一邊愈急愈喊,一邊愈喊愈急。
……
齊瑞津的棺木又重新放回了靈堂,白蠟靜靜地垂淚。
淺靈跪在蒲團上,閉上眼,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口中喃喃:“我無能,讓人看了你的身體,齊叔,對不住。”
幼時,父母相繼去世,為了支撐門庭,她扮作男兒。但饒是如此,一家人依舊被族親瞧不起,長年欺凌,田產被奪,祖父母在窮困潦倒中死去。為了爭一口氣,她白手起家,從賣茶小販一步步做成了舉國聞名的大茶商
——這就是茶商齊瑞津傳奇的一生。
世人永遠猜不到,這個儒雅、仁善、又身負經商奇才的商人,其實是一位百鍊成鋼的女子。
人們只當她命中無兒女,卻不知她想要為自己爭出一片天來,便註定不能生育。
這麼多年,她為了掩藏身份,不間斷地吃著藥,使自己的樣貌身形與普通男子無甚差別,也因此導致了一日日殘敗下去的康健。
淺靈為她調理了兩年,身子有所恢復。然而,她鬥過了年壽,卻終未戰勝天災。
淺靈手放在棺木上,額頭輕輕抵靠,無聲悼念,眼底一顆清透的淚珠,欲落未落,倔強地裹著眼珠。
歷時一個多月的波折,直到此時,她身上才見委頓之色。
“老爺會感謝你的。”
德叔突然出現,深深凝望著靈堂的“奠”字。
“你幫她奪回了靈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