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一下班就早早來生產線等我,說表嫂正在家裡做飯,打電話過來叫我們早佔點回去,我們雖然出門在外家不成家,但好歹也是一個團聚的節日。
到他們小窩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得連酒杯都沒有立錐之地,紅紅綠綠讓我骨碌地吞了一大口口水,那聲音特別響,以致於表嫂都聽到了,笑罵我是饞鬼。
吃了一個月的工作餐,雖然快餐、拉麵、炒飯、西點變著花樣兒吃,但畢竟油水有限,對於我們這種正在瘋長身體的半拉子人來說,每天跟鬧饑荒的非洲人民一樣,總希望能吃頓大魚大肉。
我忍不住使出二指禪功夾了一塊回鍋肉丟進嘴裡,邊嚼邊說,姐,手藝比咱們廠裡的大廚好多了。
我只能叫她姐,其實我想叫她表嫂,這都是菜刀給逼的,面對明晃晃的菜刀,我不能不暫時屈服,不是我怕死,而是怕她一刀弄不死我,只把我的關鍵部位給廢了,那作為男人還有什麼活頭。毛主席都說過,對敵人要智取,要儲存革命力量,不要盲目犧牲,暫時屈服並不表示永遠屈服,總有一天,我會光明正大地叫她表嫂,叫得她眉開眼笑。
其實,表嫂心裡是滿喜歡我叫她表嫂的,但已經兩年了,雙方家長還在死扛,依然沒有鬆口,我有時候在想,他們扛得累不累呀。
所以表嫂在這件事情上鬱悶得很。
表嫂說,小丫頭說今天不過來。
表哥說,她在忙什麼呢?是不是談戀愛了?
表嫂一邊忙碌一邊說,她說跟同學們說好晚上在網上聊天。
中秋月不圓23
23
吃過飯後,表嫂收拾停當,我們坐下來看電視。
電視裡十個臺有九個臺都在搞關於中秋的節目,主持人們像天下寺廟裡的和尚們一樣都在唸一種經:團圓經。無數個閤家團圓的畫面鋪天蓋地而來,無數個風塵僕僕歸家的遊子笑逐顏開的投進家的懷抱,無數個電話串起無法團聚但勝似團聚的心靈……
表嫂觸景生情,忽然抽泣起來,表哥一邊拍她的肩,一邊找遙控器換臺,一邊還罵罵咧咧,什麼破電視,盡無聊地放這些玩意兒。
但把二十多個頻道換了個遍,都脫不了相同的主題,連新聞頻道也在插播全國各地慶祝中秋的報道,祖國河山一輪明月。
我也有點鼻子發酸。
我們三個是連電話都不能往家裡打的野孩子啊,普天同慶的日子,卻落落寡歡。
一陣風吹過來,有點冷,我拉起衣領,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迎面過來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一如他們快樂的青春在洋溢。
我找了個網咖,隱身把QQ掛上,同學們的頭標都亮著,像繁星一片。
接二連三的嗶嗶聲響起,我逐一開啟那些跳動的頭標,一個個張翅擁抱的表情撲面而來,一條條深深觸及我內心的留言撲面而來,春風化雨般的問候,溫情款款的鼓舞,瞬間就擊碎了我虛弱的堅強,讓我不由悲喜難禁淚流滿面。
我卻無言以對,我只能深藏在網路的另一端,無聲地問候與祝願他們。
隔座一個女孩子時不時地偷偷瞅我,肯定是在笑話我,這大老爺們兒怎麼坐下來就開始像小女子那樣對著螢幕傷春悲秋憐花感月。
一道資訊彈出來,一個陌生的號碼請求加我為好友,我正傷心著呢,心情不好,游標就移到了“拒絕”欄,食指即將按下的一瞬間,一行備註跳入我眼簾挽救了我這個錯誤的決定:我是秋桐。
我按下確認並加她為好友,她立即出現在我的好友裡面,頭標上閃爍著一個奪目的光環,有點鶴立雞群的景象。
我發了一個握手的QQ表情過去。
只一秒鐘她就回了一個笑嘻嘻的表情過來,最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