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趙西平帶人從千戶所的房子裡搬來一張木床,客舍的主人院還剩一間空房,搬張床進去就能住人。
趁著隋玉不在,趙母狠狠捶老三一拳,她壓著聲音說:“你媳婦拋下孩子出門做生意,你就不攔一攔?去年回去過年,你連個屁都不放一個。”
趙西平不作聲,懶得囉嗦,任打任捶。
“你家還缺錢?你讓她出去做賣命的行當?”趙父粗聲訓斥,“你們才過幾年安穩日子?老實點不行?你去跟她說,往後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哪也不準去了。”
趙西平垂眼思索,臊眉拉眼地說:“要說你去說。”
“咋?你還怕她不成?”趙父瞪眼。
“家裡的錢都是她賺的,我的俸祿還不夠她交緡錢……”趙西平欲言又止。
趙父啞聲。
“爹,你去找隋玉說。”趙西平試探,他怎麼感覺他爹孃似乎還有些怵隋玉?以前要是有意見,這老兩口估計會揹著他跟隋玉唸叨。
趙父不接腔,他早看明白了,老三這個家,拿主意的是隋玉,前年惹人家不高興,去年壓根不提接他們二老過來過年。如今她掙大錢了,他越發不敢惹,就怕惹得兒子兒媳吵架,到時候隋玉再帶著孩子跑了,這個家也就完了。
“她像是能聽我們話的人?”趙母沒好氣,“你們成親多少年了?加上成親和今年這次,就登過三次婆家門,她心裡記仇著呢。”
這個趙西平心裡也明白。
“爹,吃飯。”小崽跑進院子喊。
趙父和趙母立馬止聲,趙西平落了清淨,他拍拍手上的灰往外走,跨出門了又轉身進來,他叮囑說:“爹,娘,你們過來就好吃好喝好玩,別的事不插手,我跟隋玉的事,我們心裡有數。”
“我們在她面前什麼都沒說。”趙母立即出聲表明清白。
“那就行。”趙西平再次踏出門,院子裡已經沒有小崽的身影了,隔壁廚院裡鬧哄哄的。
“那年我重傷,你讓人捎話說我死了,隋玉得知訊息差點要殉情,要不是隋良盯得緊,我這個家可就沒了,更不會有小崽。”趙西平此時才提這事,他再次告誡老爹老孃:“你倆可不能在小崽面前說有的沒的,比如教他哭鬧或是裝病留下隋玉,要是因為孩子鬧出什麼糟心事,我往後就不回去了。小崽要是出什麼事,我跟隋玉都活不了。”
趙母被震住,“殉情”這個字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很是理解不了,真會有這種事?
“不說,我們又啞又聾,什麼都不聽不說。”趙父無力地擺手。
走進廚院,趙母看見站在簷下抱著孩子的女人,她像是不認識一般盯著。
隋玉穿著一席直筒白裙,上著毛絨絨的灰兔皮襖,頭髮編成一股麻花辮攏在胸前,素淨著一張臉站在火把旁,火光映亮半張臉,她低著頭滿目溫柔地望著懷裡的孩子。
小崽吐著紫舌頭衝客商賣弄,客商要來拽他舌頭,他又咯咯笑著埋進他娘懷裡。
隋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抬頭看見趙西平站在院子裡目光深深地望著她,她臉上的笑頓了片刻,面上微微有些發燙,她垂下頭理了理頭髮,又極快抬頭嗔他一眼。
趙母看在眼裡,她有些相信老三的話了。
人到齊了,三十多個人分坐四桌,剛好坐滿一個飯堂,每桌擺著一大盆羊肉蘿蔔湯。羊肉是下雪後趙西平安排隋良買回來的,一整隻羊宰殺後埋在雪堆裡凍著,只等隋玉回來了就進鍋燉。
人都落座,趙西平從外面搬來一罐桑酒,隋良用桶提來一桶碗,他在前面擺碗,趙西平跟在後面舀酒倒酒。
甘大甘二他們安靜了下來,看看女主子,目光又移向男主子倒酒的動作上。
酒香溢滿整間屋,澄紅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