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瀑。客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三位少爺在接待著,倪太太披條珍珠色的真絲坎肩坐在貴賓席上,優雅地低頭喝茶,全不在意周圍動靜。幾番尋覓,我和阿明終於在靠近窗臺的地方找到了靜默以坐的思思。我倆走了過去,思思一見阿明,精神霍然振奮,當著我的面一把拉住阿明的手,關切地問:“聽阿梅說你病了,現在好了嗎?”
阿明瞅了我一眼,不尷不尬地道:“全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走幾步,倚在窗臺,一邊欣賞窗外的夜色,一邊思忖待會兒該如何演場好戲。倪家三兄弟這時也發現了我,紛紛用眼光致意。我矜持地微笑,暗示他們先招呼好客人。
夜色纏綿,我的心房鼓脹。一股不安藤蔓般爬過我的面板,很快,又被夙願將償的興奮代替了。我可不是磨刀霍霍的小兵,我生來便是運籌帷幄的大將,戰情雲臻之際我將坐鎮其中,一錘定音,送別兵荒馬亂的河岸,把自己渡到迦陵鳥爭鳴的西方極樂世界。
一會兒,一位豔光照人的司儀走上了大廳前方的發言臺,對著話筒說道:“先生們,女士們,歡迎前來參加倪氏集團‘清遠’房地產有限公司舉辦的‘金鼎之夜’酒會。現在我們掌聲有請倪氏集團的名譽董事之一——宋苒青女士致歡迎辭。”
掌聲中,倪太太站起身子,嫋嫋地移步到話筒前,清了清嗓子說道:“感謝各位貴客的蒞臨。承蒙政府的關照以及各位同行的抬愛,‘清遠’才有了今天的業績。作為集團的名譽董事,我感到不勝榮幸……”
“倪太太”。一個聲音突然炸起在大廳裡,“陳湧強這個人的名字你想必聽說過吧。”
全場倏然而靜,倪太太臉色劇變,目光亂射:“誰……誰在說話?”
我氣定神閒地從人群中走出。眼前閃過一張張驚愕的面孔,我毫不理會走到倪太太旁邊,轉身拋給臺下一朵微笑:“各位,在酒會開始前,請允許我先講一個故事給大家聽。”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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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頓生一種睥睨天下的榮耀感。窗外的夜色一股股地湧進來,包圍住我,我便在燈光與夜色的簇擁下,化身為一個女王,即將向我的子民公佈一件邪惡的事端。
倪家兄妹四散在場,臉上聚著驚奇又好奇的神色,可是再過一會兒,我知道,再過一會兒,這種神色就會轉變成悲傷與憤怒的混合物。
我從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手掌錄音機,放在臺前,將發音部分對向話筒,摁下開關,房間裡響起一個男人驚恐搖晃的聲音:
“你,你別亂來,我什麼都說……我叫陳湧強……對,我跟苒青是有關係,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倪先生的遺囑是我改的,我是聽她的話……”
一片譁然。倪太太驚呼著要來搶錄音機,被我使勁一把推倒在地。健之疾步走了過來,扶起倪太太,斥道:“阿梅,你想要幹什麼?”
我沒理他,繼續我的發言:“剛才各位都已經聽到了,錄音帶裡面的陳湧強,是倪太太的情夫。倪太太夥同陳湧強,篡改了倪懋航先生的遺囑,想要謀取他的財產,後來……”話音未落,蘊之突然晃到我面前,沒等我反應過來,“啪”地甩了我一記耳光,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
他打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我!我全身的血液頃刻沸騰,驚怒地瞪著他,看到他也驚怒地瞪著我,神情沒有一絲愧意。好,是你不仁,休怪我無義。我連連冷笑:“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就是專門來揭穿你們倪家哪些見不得光的事兒的!”接著提高聲音——足讓大廳中每個人聽見——:“倪蘊之根本不是倪家的人,他是已經死去的倪家大太太的私生子!他根本沒資格當倪氏集團的董事長!”
這一下,蘊之如遭電擊,呆立在原地,表情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