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就是不拿出來。你既和他熟,見過那套書沒有?”
“這個……不瞞閣老,那套書……是晚輩欠了尹老闆的人情,憑從前抄寫留下的印象替他補校的。”
這回答大出意料,陳孟珏呆了一呆,斥道:“胡鬧!這麼重要的經書,沒有原本就敢補校,還當成貢品送上來!你不知道翰林院個個都是行家裡手?看出點紕漏來還要不要腦袋了?!”
子釋心道:那不是沒看出來麼。聲音卻沉沉的:“閣老,晚輩若有原本,又何必憑印象?如今……不憑印象,還憑什麼?”
陳孟珏默然。好半天,彷彿哭一般澀澀笑了兩聲:“你說得對,不憑印象,還憑什麼?只可惜有本事憑印象的人太少。你能接替老夫來做這個蘭臺令,再好不過。萬歲聖明,萬歲聖明啊。”一面說,一面衝著南邊皇宮所在方向拱了拱手,又拭了拭眼角。
理理情緒,老頭子指著面前大堆目錄,道:“興寧七年翰林院重修《集賢閣總目》,你父親建議編一套簡本存在別處,方便檢索。沒想到竟成了今日唯一按圖索驥的依據。這幾年,蘭臺司除了整理徵收自民間的典籍,剩下的事情,就是化簡為繁,將簡目還原為細目。力求所有目錄,尤其是仍舊闕失原書的部分,或摘錄於他文,或求教於博學,記下該書體例內容優劣得失,使後人知其大致面貌。若來日訪求有得,固為幸事。萬一從此失傳,也不致使前人心血,一旦化為烏有……”
子釋正身斂容,肅然應了聲:“是。”
天災人禍。民生罹難的同時,必然伴隨著文化的浩劫。集賢閣洋洋十萬卷藏書,一把大火,只剩下眼前二十本抄寫了書名作者的目錄。藉著這一捧枯槁的骨骼灰燼,用個人積累的學識見聞,精神智慧,一點點給它們注入靈氣,豐盈血肉。雖然不可能還原那萬方儀態,也至少為後人留下一個綽約身影——留下一些線索,一些嚮往,一條看不見的黃金路,一架摸不著的青雲梯……子釋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太久沒有這種心口發熱的感覺了。
陳閣老說到最後,嘆道:“當年《集賢閣總目》修訂伊始,你父親旋即外放,若非如此,本該由他主持。今日經由你手補齊簡本,也算是繼承父業了。唉……”
子釋試探著問:“先父……當真做過太傅?父親在世時,晚輩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
“皇上都說了,自然是真的,那還是皇上親政之前的事情,不過時日甚短罷了。至於你父親為何不願張揚,老夫也不敢胡亂猜測。一些陳年舊事,沒必要深究。”
“是。”
“這幾天老夫還會時常過來看看,有事差人到國子監尋我亦可。你既能“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這蘭臺司自是晏如之所。年輕人,好好幹吧。”說罷,陳孟珏站起身,振振衣襬,端著方步出去了,扔下子釋跟那一大堆《集賢閣總目》在一起。
目送老頭矍鑠的背影,子釋咂摸著他回敬過來的那句“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笑。呵呵,真是睚眥必報的老人家。
第〇五六章 孽已成緣
不過幾日,翰林院蘭臺司的眾位編修撰吏們,就被他們的新上司操練出了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工作方式:每天卯時簽押完畢,到李大人的辦公桌上去拿當天的任務條,分頭忙碌。等到辰時過了,蘭臺令大人才慢悠悠踱進大門,各屋裡轉一圈,看看有無疑問,然後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反正第一天上任就遲到得十分離譜,下屬們對上司我行我素的作風具備了高度的自覺性。況且觀察兩天便發現,李大人來得晚,走得也晚。有兩個偷懶的撰吏,散衙時分沒完成任務就要溜,結果被留下來一直幹到入夜。大人體貼他們住得遠,派府裡的馬車送到家門口,叫兩人受寵若驚,嚇得不輕,從此兢兢業業。
這天子釋起得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