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釋也不以為意。
走出茅棚,是一大片荒蕪的瓜田。這棚子原本就是看瓜人過夜用的。站在壟間,抬頭一看,碧海沉沉,滿天星斗,不停搖曳閃爍,恍若要把靈魂都吸進去。也不知仰著頭看了多久,忽覺身上一沉。收回目光,那燦爛星海卻還在眼前盪漾,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發現多了件衣裳。抓住了,接著看星星。
長生給他披上自己的外衣,到一邊忙別的。暗自嘀咕:這有什麼可看,你要見過枚裡綠洲夜晚的星星……直到手上的事情忙完,一抬頭,見他依舊恍恍惚惚站在那裡搖搖欲墜,突然莫名緊張起來。這些天本就一直壓著心事,現在看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慌得不知所措。怔怔的瞧著他,心裡有個聲音說:我得走了……李子釋,你知不知道,我要走了……
從花府出來那一晚,長生一下子想明白了,必須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自己終究不屬於這裡,誰知道還會遇上什麼更加尷尬的情形?既然當初沒有死在彤城,那麼,西戎二王子符生,遲早要回去面對必須承擔的一切。李子釋不是喜歡說“長痛不如短痛”麼?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心中這空落落的滋味,似乎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迴歸,而是……因為眼下正在面臨的離別。果然長痛不如短痛。一拖半年,舊的問題沒有解決,新的問題已經產生。長生覺得,整個前半生中好像從來不曾這樣為難過。卻又始終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麼讓自己如此為難。
天色漸亮,星星黯淡下去了。子釋終於轉頭,愣住:顧長生這是怎麼了?好深沉的表情。低頭看看身上的衣裳,再望望對面那人兩隻深不見底的眼睛,一股涼意慢慢從心底冒出來。
“莫非……難道……不……但願不是……”
這件事必須確認清楚。咬咬牙,向他走過去。
“別過來!”
“為什麼?”
長生笑:“抓了點好東西,給子周和子歸加餐。嘿嘿,你還是不要過來看了。”
子釋心頭一陣輕鬆。很好,一切正常。
“抓到什麼了?”
“你猜。”
“無非是蛤蟆耗子長蟲之類,有什麼難猜的。”
“李公子說得好輕鬆。我也不要你去抓,肯吃一口就謝天謝地了。”
子釋也不臉紅,認真想一想,鄭重承諾:“我盡力。”
長生失笑。夏人都說愛吃肉的難養,誰知攤上一個不肯吃肉的,更難養。尋思著:下次得把子周帶上,最近幾天再好好教一教他,否則這仨不定什麼時候就餓死了……
把幾隻收拾好的田鼠剁碎了扔到鍋裡,端著去打水。瓜田旁就是水渠,但是太長時間不下雨,已經見底了。半里開外兩條水渠交匯處比較深,沒完全乾透,留下了一個小水窪,勉強能用。
子釋進茅棚拿了一個看瓜人遺下的陶碗,跟上去。水太淺,只能用碗一點點舀了面上乾淨的部分倒進鍋裡。倒滿了,長生把鍋遞給他,從懷裡掏出幾個有點抽巴的紅薯來。
“這可是為了你老鼠嘴裡奪食啊。”長生一邊洗一邊說。
“你半夜不睡覺就為了掏地洞逮耗子?當自己是野貓呢?這也太敬業了。”
“真該餓死你個不知好歹的……”
兩人一邊胡扯瞎掰一邊幹活,點著了乾枯的瓜藤開始煮湯。子釋又抓了一把米撒到湯裡,紅薯也扔進火堆烤著。過不多久,肉香米香陣陣,烤紅薯的誘人味道四處飄蕩,茅棚裡熟睡的兩個到底被勾出來了。
四個人圍著火堆喝粥吃肉啃紅薯,心曠神怡。
紅薯太燙,子釋兩隻手倒來倒去,邊呼呼吹氣。那邊三人盛了肉粥,喝得滋滋有聲,不亦樂乎。
長生拿樹枝敲著鍋沿兒,道:“從積翠山下來它就跟著咱們,著實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