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定兒正在楚州平叛,留兒那裡我已經著人去信。過些天,他們也都該來了。”
長生心中一凜:這才是今天的正題。
符楊看著二兒子,語重心長:“生兒,父王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只是……”
“父王!”長生打斷父親,“生兒想……回枚裡去看看母妃。”
“嗯?”
“生兒也有很多年沒回去了。等父王登基大典之後,我替三弟回枚裡守著吧。”
“你真的這樣打算?”
長生直起腰,抬起頭,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留餘地:“生兒不願父王為難。可是,也不願太委屈自己。有些人,我不想看見。請父王允許生兒回枚裡去陪母妃。”
符楊忽然有點動氣:“我這裡一大攤雜事,忙得不可開交,哪容你跑回枚裡去閒著?暫且歇兩個月,等開了春,替我到東邊屯田督糧去!”拍一下桌子,“你放心。你只管用心做事。只要過了登基大典,你不想看見的人,我再不逼你見。至於以後——你要去枚裡陪你娘,也由得你。”
重陽節那天,莫思予下朝回家,吃罷晚飯,站在花園裡賞菊。
大王賜給他的是錦夏右相的宅子,位於皇城後頭白石坊高階住宅區風水最好的地方。佔了整整一條衚衕,寬敞整潔。盡頭處一正二側三張朱漆獸頭金環大門,上方雕柱垂花,前頭石獅蹲踞,威武氣派,肅穆莊嚴,一看就是富貴門庭,將相之家。
當時老莫略微遲疑一下,就謝恩接受了。朝裡辦事,低調有低調的好處,高調有高調的方便。等了這麼多年,正要藉著大王信賴倚重的東風,一展平生抱負,縮手縮腳反而多餘。
錦夏朝的文官莫不是風雅之人。右相這所宅子前院修得富麗堂皇,後院造得精巧別緻。尤其這花園,是丞相大人怡情養性的地方。亭臺軒榭,花木山石,廊橋池沼,無不匠心獨運,別出心裁。只可惜莫思予住進來的時候,已經空置大半年。身邊下人,皆是大王賞賜的奴僕,別說侍弄,連哪裡好看都分不出來。老莫只得愜意中帶著寂寥,一個人獨享園林之美。
亭前一叢秋菊開得正豔。細長管瓣勾連卷曲,層層環抱;顏色綠中透白,豐滿晶瑩。儘管他對花草並不留意,也認得是菊中名品“綠雲”。難得這花無人打理,自開自落,居然照樣張羅出一片素雅繁華。
眼前好景不可辜負。拋開心頭繁瑣俗務,且偷紅塵半日閒。
往亭子裡這麼一坐,向花叢中那麼一看,詩興就起來了。不禁吟道:“秋菊有佳色,挹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多少年不曾重溫如此格調,忽然就覺得手邊似乎少了點什麼。想起來了,少的是酒。可是京裡吃飯問題才剛剛勉強解決,即使地位尊如秘書令,家裡也不可能有酒。
沒有酒,這詩便吟不下去了。
正當鬱郁,忽聞有人慢聲道:“一觴雖獨進,杯盡壺自傾。嘯傲東軒下,聊復得此生。——原來先生也會有高士出塵之想。”
莫思予心裡一驚,動作卻從容,站起來轉了個身。來人秀頎挺拔,一手拎著一個精緻的青花陶瓷罈子,衝自己鞠躬微笑:“符生冒昧。”直起腰,揚一揚手裡的酒,“我覺著,先生大概是想找這樣東西。”
這死而復生意外迴歸的二王子,莫思予在朝中已經打過幾個照面。對方除了氣度較從前沉穩些,並無其他表現。如今大王春秋鼎盛,大業蒸蒸日上,老莫認為自己目前完全沒必要操心幾個王子的關係問題。在這件事情上,他看得很明白:最好的動作就是沒有動作。想不到,二王子竟會這麼快主動登門。他什麼時候有了這身無聲無息高來高去的本事?學問也長進了……最重要的是,此刻他這樣隨隨便便站在對面,自己竟隱隱生出需要仰視的感覺來。
莫思予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