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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有規律的晃動起伏,竟是睡得正香。

這輛馬車本是趙琚的御輦之一,專用於在城裡和南山行宮之間往返,適合長途旅行。其設計製作代表了錦夏機械手工業最高水平,堪稱一時巔峰,舒適方便程度毋庸置疑。為了避人耳目,出發前長生命人把車身各種裝飾全部拆掉,刷上最樸素的棕黑廣漆。子釋一時興起,又自己設計了幾處內部小機關,整個弄成一座微型移動旅館。並且順便多改造了兩輛,給子歸留下一輛,另一輛孝敬外公外婆和姨媽。

長生正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卻見那人忽然睜了眼睛。似乎沒打算起來,光是轉了轉眸子,最後停在自己身上。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著看著,眉毛輕輕揚起來,嘴角慢慢翹上去,笑了。

好像一朵花正在面前開放。長生忘了本來要說什麼。手不由得伸過去,碰在他耳朵上。

子釋微微一縮:“癢……”

改摸別的地方:“幹什麼……這樣笑?”

“穿這麼正式……有點奇怪。”

長生這才意識到,因為典禮的關係,自己今天穿著最正式的皇子服飾。在西戎本族傳統盛裝基礎上,又參照錦夏習慣有所改良。這身裝束,平時等閒用不上,為了這場典禮,內府令符騫特地差人提前送來的。

被他看得心中惴惴:“哪裡……奇怪?〃

“嗯。”子釋冷不丁拽著他胳膊坐起來,齜牙一樂,照臉頰響亮親一口,“很合適,真好看。”

身子往後撤撤,略微端詳,伸出右手食指挑起他下巴,大讚:“迷死人了!”

雖然兩人獨處時面前這個向來不知收斂,長生還是被這一句過於前衛的情話弄得頗窘。又有些懷疑,微紅著臉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呃,好看?當初父皇頒佈各種典制,大臣們為了朝服式樣爭吵許久,最後不過是互相妥協,弄出這麼個四不像來一一從沒聽誰說哪裡好看的。”

子釋擺弄著帽子上的皮毛鑲飾:“哧!那是他們沒眼光。什麼時候給我也弄一身穿穿……唉,恐怕穿不出這效果……”抓起毛茸茸一團在臉上蹭蹭,異樣的柔軟溫暖。他記得自己從前對這類動物身上剝下來的東西十分排斥,不知何時,竟然也習慣了。

長生望著那張略帶茫然與沉迷的面孔,一陣難以言喻的激情毫無徵兆湧上來,猛然將他攬人懷中,像飢渴的獸撲向食物般狂吻下去一一心裡一下踏實了。

今日一大早城外舉行儀式,然後進城入宮,整天忙碌。不過離開他一個白天,然而所有的人與事隔在兩人之間,竟形成一種前所未有的距離感,遙不可及,無能為力。

長生不可能像子釋一樣,明白這屬於宏大歷史敘事對個人情感命運的吞噬效應,卻必然感受到歷史洪流滅頂而來所造成的無助與恐慌。他忽然無比深刻的懂得了子釋曾經的所有心情——

他為什麼拒絕,為什麼害怕,為什麼對自己說: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決堤放水,疏導引流的人,一旦置身其間,與泥沙枝葉沒什麼兩樣。

當他身處洶湧人潮,當他面對萬民歡呼,心裡想著不知道他餓了沒有,累了沒有,會不會不舒服,有沒有哪裡難受……卻無論如何不能回頭,不能靠近,所有子釋先知而自己後覺的問題,瞬間頓悟。對於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霎時感同身受。

先知者恐懼,後覺者無畏。

明明知道,明明害怕,不惜舍下一切往前走,只為了陪自己。

長生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懂得,他拿出的,是什麼樣的勇氣。而自己需要的,又是什麼樣的勇氣。

只想看見他,確認他,從而確認自己。

抱著懷裡的人,怎樣憐愛珍惜都不夠。表現在行動上,卻熾烈瘋狂近乎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