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已是他作為一個帝王所能給她的無尚寵愛,她怎能聽不出來,又如何不慚於自己之前的那點心思。
廊下池間,錦鯉遊曳間濺起細碎水花,燦陽碧波點點灼目。
他突然叫她:“孟廷輝。”
她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道:“明日下朝後,朕欲令殿前諸班直騎演於宮中校場,你一併來觀,順便一習騎術。”
她不解,目光猶疑,“陛下……”
他不待她問,又道:“朕方才已同樞府議定,今歲騎射大典將在進士科放榜之後舉行。你如今身非閒等,莫不是還想再出一次醜?”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漲紅,才想起來新帝登基後的騎射大典便在今歲,又想到當年北苑那一次……便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臣謹遵陛下之意。”
本以為他該走了,誰知他竟忽而傾身,目光探進她眼底,聲音微啞道:“近日來太忙,未曾令你單獨入覲過,你心中可有絲毫埋怨?”
第八十五章 心意(上)
自她被除權知制誥、能夠升朝議政以來,便再沒得過機會與他私下獨處。因改試一事,她連日來一面應付朝中各式各樣的爭論,一面著手遷調潮安北路帥司及轉運使司裡的屬吏,且又要抽暇去準備半月後的進士科禮部試權知貢舉一事,再加曹京接連向她引薦朝中新俊,她接連數日竟是一點閒暇辰光都沒有。
皇上自二月末始便頻頻出入樞府議事,她知道他同樣是忙得夜不沾枕,可卻不知他到底在和樞府的朝臣們忙些什麼。自從大平開國以來,中書、門下二省一向不問樞府軍務,諸位宰執、參知政事更是非國之兵者大事不入覲參議。樞密使方愷是當年隨上皇御駕親征、在平天下定江山時立過汗馬功勞的,其下一干樞府朝臣又多是起於行伍、跟隨上皇、平王數十年的錚錚將校,對皇上的忠心之度絕非朝中旁人可比。皇上入樞府與諸臣議事,非得特旨,中書、門下二省必不能知其細末;且方愷等人向來不屑都堂中種種黨爭之事,二府之間關係常年不穆,因而縱是她職為中書省屬官,也不能知樞府軍務半分。
從西山歸來至今,她夜夜連覺都睡不夠,自然無暇時時惦記著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她知道他連月來專注於朝政軍務,想必也不會念及她分毫,所以從沒因他未曾令她單獨入覲過而有過絲毫埋怨。
但,此時此刻被他這樣一問,她竟滿心頓湧思念之潮,才發現自己其實在不知不覺中已將他想了千萬遍。他與她眼下不過咫尺之距,她幾乎能看得清他眼底微微閃動著的星芒,只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竟忍不住想要抬手觸碰這一張令她魂牽夢繞的剛毅俊臉。
慾望來得如此強烈,卻又是如此不合時宜,她不由輕淺嘆氣,避開他這攝人心魄的目光,聲音也隨著他一道啞了:“臣知陛下忙於朝政軍務,又豈會因一己私情而埋怨陛下?”
他低笑出聲,眼角微微眯起,“甚好。”
她一下子醉在他這陽光下的微笑裡,真想不管不顧地上前擁住他,細吻他的眉梢薄唇,傾訴這積蓄已久的相思之意。
卻終是忍了又忍,埋了頭看腳下。
他側過身子,衝後面兩個小黃門囑咐了幾句。
她知道他這回是真的要走,便垂首恭道:“明日早朝後,臣會遵陛下之意去校場。”
他應了一聲,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多加逗留,轉身遠去。
她亦慢慢返身,往回走去,路上低著頭看了看手中的簿子,眼神不由暗了些。
這不過僅僅是個開始。
她不懼不畏,亦不會退縮。
她還很年輕,有的是時間與這些老臣們周旋,更相信將來總有一日,她必能令這些都堂重臣再也無法小覷她,而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