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
孟廷輝坐在書案後面,身前案上堆著數尺高的卷簿,顯得她人更是嬌小。
這些書中大多是前朝舊志,有些已是破敗不堪,書脊線角都散了開來。
她埋著頭,看得仔細,寬寬的官服袖口被她自己挽系在臂上,指間紫毫飛快地在面前冊子上點記著。
皇上年前有旨,著翰林院大學士方懷銜領諸學士承旨並修撰、編修,承修前朝諸國史錄。
這份差事翰林院裡不知多少個編撰都在眼紅,不少居翰林院三四年的年輕進士都沒能被方懷看中,而她因拿了太子的手諭便輕易進了這位在翰林院二堂東面的編檢廳,因而更是兢兢業業,不敢犯絲毫差錯,就怕她費勁心思得來的這份差事也沒了。
方懷雖不似張仞那般嚴苛,可性子生冷,因才華橫溢、經綸滿腹而受諸多學士承旨們尊重仰慕。此番她在他案下治事,雖只得了個協錄地方誌的枯燥差事,也足以讓她在翰林院稍鬆一口氣了。
外面秋陽靜好,微風略涼,透過窗稜吹進來,輕輕掀起她眼前平鋪的幾張紙。
她抬手壓住,抬眼向窗外望去。
額前碎髮被風撩起,眼瞳中倒映著院外一地秋色,嘴角輕彎。
不管怎麼說,是好是壞,她到底是坐在這裡了。
她既是坐在這裡了,那便無論是誰都別再想將她趕走,除非……是她自己想走。
正欲回頭時,忽見外面來了個女官,裙袂翩躚地朝裡面進來。
孟廷輝方一起身,就見沈知禮的頭從門後探進來,不由微微笑了起來,道:“什麼風將你吹來了?”
沈知禮看看編檢廳內此時並無旁人,便放肆地快步走到她案前,低眼看了看她身前那堆卷冊,“怎麼,今日一天還沒顧得上吃東西罷?”
孟廷輝點頭,伸手去攬那些攤開的破舊史冊,眯了眼笑:“沈大人這可是逾矩了。”
沈知禮口中輕輕地“嗤”了一聲,瞥她道:“我爹當年的那本野史寫得才叫好,前朝舊事我自幼便當來枕邊故事聽的,誰還想看你身前的這堆老舊史書?”
孟廷輝抿唇不語,只將書冊捲紙都理放整齊,才衝她道:“找我何事?”
沈知禮從袖中摸出一小包宮餅,丟到她案上,“孟大人還是先吃些東西罷,免得餓壞了身子,更不好著史了……”
孟廷輝忍不住笑出來,知道她是在惱自己,也便不多言,拿了那餅輕咬起來。 沈知禮半晌沒吭氣,終還是沒憋住,又開口問她道:“我今晨在大內瞧見內殿值的人在寫去北苑騎射的諸臣黃帖,怎麼沒見有你的名字?”
孟廷輝慢條斯理地吃了小半個宮餅,伸指掠過唇角,才輕聲道:“我去北苑觀騎射做什麼?”
沈知禮挑眉,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朝中多少女官,哪一個不盼著這一年一度的北苑騎射大典!偏你倒不願意去?“
孟廷輝不由苦笑,指著案上尺餘高的書冊對她道:“這兒你也不是沒瞧見。方大學士派我做的事兒豈是輕鬆的?我近日來連覺都睡不夠,哪還有心思想那騎射一事?”她把沒吃完的宮餅重新包好,又道:“一來我不會騎射,二來我對禁中諸班直的侍衛、京畿諸軍的將校們都沒那興趣,我何必浪費時間去觀那撈什子的騎射?”
沈知禮彎唇,“太子殿下亦是要去的,到時定會縱馬射箭與諸軍將校一較高下,你也沒興趣?”
孟廷輝眼睫輕輕一顫,沒料到她會說這話。
已是近四個月沒有見過他。
自那一夜從皇太子宮離開,次日回翰林院,便一直沒得機會再見他一面。
他一定是惱怒她的。
否則四個月來他多次著人鎖院擬詔,不少翰林修撰都得幸於夜裡一道觀諸學士同太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