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幕如一塊巨大且厚重的黑色綢緞,以一種緩慢而又不容抗拒的姿態緩緩落下,將白日裡車水馬龍的喧囂與忙碌全都輕輕覆蓋。街頭巷尾的霓虹燈光在黑暗中閃爍跳躍,紅的、綠的、藍的,交織成一片絢爛的光影,似是在拼盡全力打破這濃稠如墨的黑暗,然而,在這無邊無際的夜色面前,它們卻顯得如此渺小而孤寂,宛如深海中微弱的磷光,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
夏曉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不堪的雙腿,一步一步,機械地從寫字樓的大門走出,緩緩融入這夜色之中。她的步伐沉重而遲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濘裡,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昏黃的路燈散發著黯淡的光,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孤獨而落寞的影子,那影子彷彿是她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無奈。
對於夏曉而言,每一個結束工作的夜晚,都像是一場漫長而艱辛的跋涉後的短暫喘息。在公司裡,她不僅要應對堆積如山的工作任務,還要忍受同事間微妙複雜的人際關係帶來的壓力。而工作之外,中重度抑鬱的陰影始終如影隨形,將她緊緊籠罩。而酒精,就像是這黑暗中唯一能給予她片刻安寧的救贖,那是在黑暗中艱難摸索時,偶然觸碰到的一絲微弱的暖光,雖然微弱,卻讓她在絕望中找到了一絲慰藉。
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精釀,那淡淡的酒花的香氣,絲絲麥芽的甜蜜,若有若無的苦和恍恍惚惚的微醺,成了她生活當中的極致享受。每一滴酒滑過喉嚨,都像是在為她內心深處千瘡百孔的傷痕敷上一層暫時有效的麻醉劑,讓她能在片刻間忘卻那些無法言說的痛苦。
下班後的黃昏,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之外。夏曉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壓抑而沉悶的氣息。柔和的燈光灑在她憔悴的臉上,照亮了她深陷的眼窩和蒼白的臉頰,那是長期被痛苦折磨留下的痕跡。她熟練地開啟一瓶精釀,那清脆的開瓶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像是在為她這短暫的逃離奏響序曲。她輕輕搖晃著酒杯,看著酒液在杯中打著旋兒,酒花的香氣悠悠地飄散開來,鑽進她的鼻腔,瞬間讓她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些許。她淺酌一口,麥芽的甜蜜率先在舌尖上綻放,帶來一瞬間的愉悅,緊接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苦味散開,像是生活中的無奈與苦澀,最後留下的是微醺帶來的恍惚感,讓她暫時忘卻了生活的痛苦與煩惱。她習慣在下班之後來兩杯,伴著若有似無的冰涼,澆灌麻痺她心中的苦楚,彷彿只有在這微醺的世界裡,她才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寧靜,那個沒有痛苦、沒有煩惱的避風港。
相較之下,林宇就連借酒澆愁的資格都沒有。工作中的重壓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每一個專案的策劃都需要他絞盡腦汁,反覆斟酌,每一個細節都關乎著專案的成敗;每一次與客戶的談判都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他要在滿足客戶需求的同時,維護公司的利益;每一輪同事間的競爭都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讓他時刻保持警惕,不敢有絲毫懈怠。這些壓力,都像是一座又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壓得他的脊背逐漸彎曲,曾經挺拔的身姿也變得佝僂。
生活裡的瑣碎更是如影隨形,孩子的教育問題時刻讓他操心,孩子的學業成績、興趣培養、性格塑造,每一項都需要他投入大量的精力;家庭的經濟壓力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房貸、車貸、日常開銷,讓他不敢有片刻停歇;蘇瑤無休止的嘮叨如同緊箍咒,從早到晚,從生活瑣事到工作進展,沒有一刻消停,將他緊緊束縛。他不得不保持清醒地體味著生活帶給他的鈍刀子割肉的疼痛感,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都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銘心。
他似乎有種超強的能力,越是痛苦,越能偽裝自己。他像極了人生舞臺中那些演技極為精湛的演員,一秒入戲,在工作中總給人以一種淡定、成竹在胸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