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早年吃沒煮熟的肉,生過一場大病,病後燒壞了腦子,別人都拿她當傻大姐糊弄,可何當歸不光不覺得她傻,還覺得她比很多人活得都明白,對她大而化之的性子頗為欣賞。後來,何當歸暗中找機會給石榴診脈,發現她的“傻症”是可以治好的,所以夜間偷溜進下人房中給她紮了幾回銀針。
幾次針石治療後,石榴的神情少了幾分茫然,多了點聰明伶俐勁兒,更加得老太太的喜歡,如今跟績姑娘一樣做了管事丫鬟,專管老太太的壓箱底嫁妝的鑰匙。在這個以老太太為尊的羅東府裡,一個老太太跟前說得上話的丫鬟,比董氏梁氏等正經主子更受人重視,於是石榴也成了眾人巴結的物件。
何當歸給石榴治病是暗中進行的,就連石榴本人都未察覺,可奇事出現了,病好之後的石榴一瞧見三小姐的臉就感覺親切,不自覺地想與她交好,所以雙方一來二去就成了比直屬主僕更親近的關係,不少家裡的最新訊息都是從石榴這裡透過來的。
等石榴走後,何當歸衝蟬衣笑道:“擦胭脂做什麼?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的就是讓他們不忍心,這兩天清湯寡水的調息打坐,才有這樣病病弱弱的好臉色。”
蟬衣聽不懂這話的意思,只覺得那個足智多謀的小姐又出現了,於是歡欣拍手道:“那咱們快出去瞧瞧,風家少爺是來為誰說大媒的吧!”
何當歸笑白她一眼:“傻丫頭,你見過哪家的小姐聽說有人來提親,就急巴巴趕去瞧熱鬧的?會讓人笑話的。”
蟬衣不解地上下打量她:“可小姐你穿得真隆重,這件羽翎毛制的大氅,你只有過年去給你外祖父上香的時候才穿,今天穿這個……”蟬衣話語一頓,眼睛立馬睜大了,“小姐你要去祭拜故老爺啊?可今天才初三,祖祠還沒對外開放呢,就算對外開放,他們也不對咱們開放呀。”
何當歸又拿起火鉤撥火,把燒成一團焦炭的橙子敲碎,賣關子說:“與其小打小鬧的跟我二舅母鬥,還不如來一招釜底抽薪,讓她從老太太那裡徹底失寵,這樣我們以後就不會老覺得後頸涼颼颼了。上次她打你的那些板子我還記在賬上呢,今天我請你看場好戲。”
蟬衣聞言,猶豫道:“跟二太太的舊賬本什麼時候不能算?今天有英俊不凡的風公子來說媒,家裡還住著兩位倜儻不凡的孟家公子,”說著拿眼覷一下小姐的神色,發現沒有異常之後才繼續說,“小姐你可不要破壞了你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依我瞧,那位孟三公子就不錯,他聽說你生了病,還帶了一大堆吃食來探望你呢。只是你說了不見任何人,也不肯吃東西,所以我和薄荷就分著吃了。”
何當歸回憶起孟瑛那敵意的眼神,不由感到奇怪:“他來探我的病?什麼吃食?以後別亂吃外面拿來的東西,當心鬧肚子。”
“不會啊,我吃著可香甜呢,”蟬衣掰著手指歷數道,“糖皮蓮子菊餅、蓮子桂圓粥、芙蓉蓮子糕、蓮子杏仁方酥、蓮子燈香酥、蓮子蓉方脯、蓮子鳳凰卷、炸脆皮蓮子球、炸蓮子餡元宵!”
“蓮子?”何當歸偏頭看她,“大冬天的哪兒來的這麼多蓮子,夏天才長蓮蓬。”
蟬衣眯眼睛笑道:“孟三公子說他向大夫打聽過,小姐你的病適合吃蓮子,可以降火涼血,血氣涼了臉上就不脫皮了,所以他託人從南邊兒捎來了幾斤鮮蓮子,連夜讓點心師傅做了又親自給你送來的呢,他真有心。”
何當歸低頭默思片刻,方笑道:“小姑未嫁身如寄,蓮子心多苦自知,他這是在嘲笑我寄人籬下,自作自受,自嘗苦果呢。聽說這孟瑛也是個常去戰場上殺敵的小英雄,怎麼說話做事都拐彎抹角,娘娘氣氣的。”她這個敵人豎得真是莫名其妙,突然就這麼被人惦記上了。
蟬衣掩口低呼:“不會吧?那些蓮子又甜又多汁,一點兒也不苦呀!”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