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君偏偏聽真了若容口中喃喃的詩句,立時站起來,大喝道:“若容,你念的是什麼?顰如?顰如她怎麼了?”
那條清晰地脈絡一如導火索,血腥地充斥在若容心間,他六神無主、神情錯亂般喃喃道:“顰如……這詩句,是顰如……”他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再也說不下去。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呆立一旁的馬綰忽地象變作另外一個人般,全無往日的低眉順氣,渾身篩糠似地叫道:“我想明白了!我總算全想明白了!是顰如,是熙妃娘娘,她玩膩了對廢太子和理親王的賭注,令三妹妹告發了天香,又逼死天香,一併拉進去曹頎和曹頔兄弟,再逼走了曹霈,然後就該對曹霂下手了!哈哈哈!她一心一計讓曹家只有你若容一個人!她心如蛇蠍、殺人如麻,就是為了你一個人的通天大道!整個曹家,整個後宮,整個皇家,都被她玩弄在股掌間,都成了你一個人的墊腳石!哈哈哈”說完竟然止不住地狂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悲憤和恐懼,似月黑風高夜的梟鳴。
曹霂嚇得緊緊抱住他母親顫抖不己的身體,一遍遍重複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曹霂母子的淒厲聲音終於徹底震垮了李夫人的神經,她哈哈大笑著瘋瘋癲癲地叫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熙嬪太可怕了!!”
孫老太君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兒孫,定定地聽著耳邊的笑聲叫聲,定定地站立著,忽然直挺挺向後倒去。雪芹近在咫尺,立刻衝上去,大呼“老祖宗”,然而孫老太君大睜著眼睛,聲音清晰地說:“顰如!!顰如!!……宛兒啊,娘對不起你……”,頭一歪,早已魂魄離身。
突然變故,令屋內霎時靜了下來,彷彿天地色變、驟雨來臨前的靜,緊接著哭聲一片。
這大波大浪在若容心中卻如黑白的、無聲的、無色的、無知無覺的背景,他想哭,卻雙目乾澀灼痛,一滴淚也沒有,他想笑,卻喉嚨發緊,呼吸困難。這一身皮囊,彷彿被抽去了全部的精神氣血,連活著的意義都變得虛無混沌。他聽到哭聲中有馬綰的聲音“老祖宗,家中尚有多少大事,您怎麼就這麼走了”,他聽到李夫人嘻嘻的笑聲“走了好啊,走了好啊,走了就都好了”,他聽到曹頎恍然的聲音“原來家中有這些密謀,就我一個人矇在鼓裡”,他更聽到曹霂清晰執拗的聲音“我想不明白,熙妃深居宮內,如何知道理親王和天香這些謀劃的,我就是想不明白,老祖宗你告訴我啊”……
若容忽地站起身來,異常清醒地點著頭說:“我不明白!我要去弄明白!”說著,跌跌撞撞向府門外衝去。
雪芹一見,大驚,顧不得其他,疾步向前拉著父親袍袖叫道:“爹爹!家中諸多事情,等著您做主處理,您老去哪裡!”
“什麼事情?說!”若容斬釘截鐵、聲音堅定。
“老太君如今過世,該如何入殮傳送?”雪芹忙說。
“儘快向貴妃娘娘報喪,貴妃娘娘自會盡力安排,風光大葬,靈柩待日後擇日運送回原籍安葬就是!”若容從未有過的決斷與清醒,聲音果斷的安排著。眾人都愣住,止了哭聲聽他父子對話。
“天香如何入土安葬?”雪芹道。
“天香未誕下子嗣,況且她的身份也不適宜葬入曹家江寧祖墳,找陰陽生在京城西郊能遠望皇陵處點了一個風水穴位,安葬就是。”若容道。
“那二伯父呢?”雪芹道。
“待這些事情做完再說,與老太太的靈柩一併送回江寧祖墳!他是曹家的好子孫!”若容道。
“您老人家入職工部員外郎之事?”
“你代父親上告假表,只說家中親人故去、多年待罪身體羸弱暫無法入職,求萬歲另行安排任命!”
“……還有……”雪芹急切地想著,卻不知該說什麼。他心中唯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