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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大雪初晴。少年獨自在房內喝悶酒,坐著情實無聊,忽然想起小姑娘來。近日在忙別的,一直也沒顧上她。不知她過得如何?想到這裡,他揣了笛子,酒葫蘆,也不想走正門惹人注目。趁夜色,走後院上南牆,從琉璃瓦上一路溜到僕婦住的洗衣房。

時值清涼殿閉門謝客,上房已自熄燈。唯獨這裡事多,幾個婦人正在院子裡刷馬桶。見他從天而降,唬了一跳,忙不迭爬起來行禮。他將手指放在唇邊搖了搖,示意噤聲。各人會意,恭恭敬敬退出去。明阿又來到門前,卻不打門,而是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只見,屋內一燈如豆,小姑娘雙手泡在冷水裡,腳邊堆了如小山一般多的杯盤碗盞。想是她困得厲害,背靠桌子便睡著了。頭顱點啊點的,好像雞啄小米。

阿又不禁莞爾,不便擾人清夢,於是轉身想走。不料一個沒在意,碰翻了水罐。楊朝煙猛的驚醒,打個大呵欠,迷迷糊糊地問道:&ldo;誰呀?&rdo;

少年不好再躲,硬著頭皮推門而入,道:&ldo;是我。&rdo;

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番,並不如何意外,&ldo;我算計著這兩天你該來了。&rdo;

明阿又笑道:&ldo;你好妙算哪。&rdo;

她拿手揉搓幾下肩膀。多日不見,楊朝煙果真瘦了老大一圈,容顏清減,花憔柳悴。全不像當初那等面色紅潤,神采飛揚。

阿又皺了皺眉,見她手上已經凍得紅腫,還生了瘡。心下有些看不過眼。想必吐蕊夫人是對她討厭透了,於是問道:&ldo;她為什麼瞧你不順眼?&rdo;

她一邊臉蛋兒被阿又施術毀容,另一邊則完好無損。小姑娘側過那好的一邊,用手指著,戲諧道:&ldo;生得好看真是一種罪過。打發來洗碗還算好的哪!&rdo;

&ldo;不好怎樣?&rdo;

&ldo;這樣。&rdo;說著,捲起半截袖子。蓮藕似的粉臂上,一條條淤痕,色做青紫,縱橫交錯。她倒說得輕描淡寫,其實肯定打得不輕。

少年道:&ldo;把東西放下罷,不用洗了。&rdo;

&ldo;不洗又要捱打。&rdo;

他將小姑娘拉到一旁,說道:&ldo;挨不著,你站在這裡看著便行。&rdo;

明阿又十指微張,兩隻手掌相疊,口裡念念有詞。過不多大功夫,地下聚了一堆黑漆漆的物事。楊朝煙定睛一看,居然是大群螞蟻。那些螞蟻彷彿是受到什麼感召。有的抬碗抬盆,有的將抹布拖出。蟲兒身形雖小,卻能負重,況乎是如此大一群。眼瞧著這些東西移來搬去,楊朝煙目不暇接。

她不禁對少年心存感激,笑吟吟問道:&ldo;這麼晚了,怎麼找上我這裡來?莫不是要找我喝酒?&rdo;

他拿出酒來,用茶杯斟了兩杯,兩人對飲而盡。楊朝煙贊道,&ldo;真不錯,上好的女兒紅。酒也對,人也對,什麼都好,就是有些不對景。有酒無詩未免太俗。咱們粗人,都不會賦詩。不過你笛子是有的,勞你吹一曲來聽聽。&rdo;

&ldo;一首曲子一兩銀子,童叟無欺,還價免言。&rdo;

楊朝煙嘻嘻一笑道:&ldo;小女子人在異鄉為客,別說一兩,連一錢都拿不出來。先賒在帳上,將來有錢時,再還不遲。否則錯過了這樣好的良辰,聽不到好曲兒,不是太辜負人了?&rdo;

少年也不鬥口,自懷中摸出笛子,放在口邊,樂聲悠悠而起。他吹奏的《鷓鶘飛》,原是江南名曲,韻律清麗動人。聽者直如親眼見到鷓鶘鳥矯矢騰空的樣子。小姑娘陶醉其中,神往不已。一曲終了,不由擊節而贊。

小姑娘自己不會詩詞,亦不擅曲樂。見他吹得這樣好,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