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銀止川當慢慢掀開帶有缺口的碗時,候尚盯著那條越來越大的縫隙,還是瞪直了眼睛:
依然是「大」。
銀止川哈哈大笑,樂得都要拍腿了:「看來真的不幸運啊你。」
他說:「這什麼運氣,每次賭神都要和你對著幹。」
候尚不吭聲,銀止川走過來,直接就扒拉他的胳膊。一邊扒拉還一邊說:
「這哪隻手?昨天你賭得是哪隻手來著?……」
看樣子還真的要切候尚的一隻手作為贏資了。
候尚臉發青,僵著身子一身動不動,卻倏然間,聽見「咔嚓」一聲清響。
他以為是銀止川動手了,瞬時肌肉繃緊,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淌下來,等待著那遲緩的劇痛。
但是等了許久,想像中的痛楚卻並沒有襲來,反倒是僵久了的血液略微一輕——
捆在胳膊上許久的束縛消失了。
「你以為賭博都是公正的麼?」
再抬眼,銀止川已經又回到了他對面,玩世不恭地把玩著手頭上的骰子。
「喏。」
紈絝不羈的少將軍側頭看他,輕輕晃動著骰子。碗裡的瓷面和骰子相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然而銀止川瞧也不瞧,只看著候尚,目光沒有任何斜視地說:
「大。」
候尚垂眼去瞧,見那碗中的三顆骰子果然是大。
「……」
銀止川渾不在乎一笑,又晃了兩把,這次他同樣看也不看,只聽聲地說:
「小。」
候尚:「……」
依然是對的。
「真正玩骰子玩久了,只聽聲就能判斷出來大小。」
銀止川嘆了口氣,滿不在乎說:「只不過這是錢堆出來的。要輸過許多次,才弄得清其中的奧妙。你一個守墓的,做那麼缺德的事,拿死人的錢去賭,真是……不知輕重啊。」
這世上有些道理,是真實的,但是殘忍到可怕。
就例如賭博,對富家子而言,賭坊的籌碼不過是他們賞賜下人的一點兒錢,輸贏都無所謂。他們有足夠多的試錯機率,讓自己變成玩骰子的好手,然後再百贏不殆。
但是對尋常人家來講,一顆最小的籌碼,或許都是他們一天的飯錢。一旦輸掉,就牽腸掛肚,愈發地想要再賭,贏回來。
可這種喪失理智的下注,又恰巧是賭博裡是最致命的。他們越輸越多,越輸越急眼,直到最後傾家蕩產。
銀止川生於世家大族,有時候他路過黑巷,看著裡面貧窮生著疾病的人,也會隱隱意識到一件事:
這世上有些人和他是不一樣的。
他們沒有他那樣的試錯資本,沒有他那樣身世的兜底,他們行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上,一旦失足,就是萬劫不復。
而他除了看著,什麼也不能改變。
「你要試試麼?」
銀止川見候尚盯著他一動不動,嘆了口氣,把瓷碗遞過去:「隨便你晃,看我是不是真的能聽出骰子的點數。」
然而候尚依然沒接,良久後,才倏然說:「你是什麼人。」
「你……那些人,不是你殺的?」
銀止川:「……」
銀止川:「哈?」
……
候尚最開始發現屍體裡有金株,是在半年之前。
「我守的這片墓,是離星野之都最近的。」
候尚被鬆了綁,靠在牆角,低低地說著:「所以城裡有什麼王孫貴族家中死了奴僕,都會送到我這裡來安葬。」
這原本也是一項不錯的差使,因為王孫貴族,畢竟出手闊綽慣了,有時候給奴僕的安置費,也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