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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頁

西淮比劃了一下,說道:「我的心裡有一個怪物,你懂嗎?……我讀過孔孟書,習過仁義道德。但是當旁人惡毒對你,你卻只能將恨意埋藏在心裡時,就會養出這樣的怪物。」

銀止川看著他蒼白冰冷的臉頰,好像冰雕玉琢——

多麼出塵不染埃的容貌啊,襯著似雪的白衣,說是謫仙也不為過。

「所以,如果你壓抑自己,就會變得和我一樣。」

西淮淡淡道。「那在望亭宴上,莫氏父子也是一樣的原因?」

銀止川問。

西淮答:「是。」

銀止川久久沒有說話。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叛逆者。」

沉默中,西淮突然說:「……就如同我父親告訴我羽タ讀家要原諒。但是我若原諒,我就會瘋掉。這個世上,有惡意的人才是正常的。」

「你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麼難受。」

銀止川靜了靜,而後晃動酒罈,輕笑了一下。

「我知道。」

西淮卻說:「你的痛苦來源於拘束。」

「——你的血親死去了,但是他們守護的人卻對他們的靈位與屍骨刀劍相向。你憤怒,但是你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你憤怒。你像一個迷失了方向的獸一樣,不知道自己的列祖列宗是為了什麼流血犧牲,難道只是為了空虛可笑的『忠君』兩字麼?……是麼?」

「……」

銀止川在空中晃動酒罈的手驀然頓住了。

「簡單來講。」

西淮卻還沒有住嘴,接著道:「你想叛君。」

「——你閉嘴!」

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已經先撲了出去。

銀止川手背青筋暴起,狠狠地捏著西淮下頜,將纖細瘦弱的白衣人整個按在了地上。

西淮身後酒罈全碎了,銳利的瓷片扎進了他背後的皮肉裡。

鮮血緩緩地濡了出來,和那些烈性的酒一起,染紅了少年人素白的衣袍,帶來火辣辣的痛感。

他的臉頰慢慢變得青白,眼梢因缺氧變得緋紅,壓在上方的青年卻毫不手軟,銀止川狠狠低喝: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是誰讓你來說這番話的!」

西淮被掐得幾近窒息,但卻不肯退讓。

他的眼瞳黑如墨水銀,冷然地望著銀止川,沒有分毫退縮的意思。

銀止川咬著牙:「憑你這句話,我就能掐死你。」

然而西淮只是無聲地看著他,一絲也不掙扎。直到空氣變得稀薄至極,他的身體慢慢疲軟下去,眼睫顫了顫,合上眼,也沒有分毫求饒的意思。

銀止川看著身下人,在最後一刻鬆手。

「你說得對。」

他突然抬起頭,看著四面供桌上擺滿了的漆黑靈牌:「我是我們銀家最叛逆的孩子。對君王的忠心,最值得拷問……但是偏偏是我這樣的人,活了下來。」

他笑了一下,很嘲諷地:「你還記得我與你提起的濯銀之槍麼?」

銀止川問:「我父親收起它,實則是因為我提不起它。……濯銀之槍需要信念極其堅定的人提起,但是我沒有。多麼諷刺啊,我破開了它的封印,卻不是能提得起它的人。」

西淮蜷在銀止川身邊,猶自在咳嗽,眼尾通紅地喘息著。

銀止川瞥了他一眼,輕聲道:「濯銀之槍一旦提起,就是眾將之首,統領天下之兵。但是我不知道為了什麼提起它。……為了君王?為了功名利祿?為了光耀門楣?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西淮慢慢爬起,細瘦白皙的脖頸上卻留有五根清晰的紅指印。

銀止川凝視著白衣的少年,良久,他對西淮招了招手:

「我想。」他